某酒店房間,郭易平躺在一張大床上,胸前衣服大開,在黑色手印上貼著一張符箓,符箓周圍又撒著一圈糯米包圍,有一個中年人手持一只紅色毛筆,沾著朱砂粉末混合墨水的液體,在郭易身上寫下一道又一道似紅似黑的咒文。
中年人寫完之后,拿起身邊一瓶白酒猛灌了一口,噴了郭易一身,中指與拇指打了個響,居然指間冒起一團藍火,一彈落到郭易身上,燒了起來。這藍色的火在郭易身上竟然散成一個大圈緩緩燃燒,并且慢慢收縮。火焰燒過的地方對衣服皮膚沒有半點損傷,很是稀奇。
中年坐在椅子上對站在一邊的許少煜道:“這鬼氣入侵很深啊,我現在用三味火把入侵到渾身各筋脈的鬼氣聚集起來,能不能抽的出來,就看他的造化了。”
許少煜沉默了一下,拿出一疊錢給中年人:“謝謝師兄,這是一點心意。這人對我有恩,無論如何我也得救回他,還了這個人情。”
“胡鬧!”中年人撿到錢,眉頭一皺并沒有接手:“能救的我當然不會吝嗇手段,這錢你拿走吧,我不需要。”
許少煜把錢放在桌子上,他當然知道自己師兄家里有個患了白血病的兒子,這錢需不需要,不用猜想。
在離開會所后,許少煜竟然直接在出租車上遇見了自己兩年前出山的師兄,可惜這師兄混的太差,竟然開上了出租車來補貼家用。
這師兄叫孫明,是個不折不扣的老實人,從言語中許少煜得知他家里的兒子患了白血病繼續用錢。
有時候,法術并不是萬能的,就比如說他兒子的白血病就必須經過手術治療骨髓移植一樣。
孫明見到許少煜帶著的郭易鬼氣入侵命在旦夕之間,毫不猶豫就要出手相助,這才兩人來到酒店開了間房,準備材料給郭易拔除鬼氣。
郭易身上的火光忽然閃動,三味火圈開始變得扭曲起來,一股黑氣在其中亂竄。
“師兄!”許少煜見狀叫道。
孫明沉吟了一下,拿過桌子上一個木質的小葫蘆,拔去瓶塞對著郭易胸膛的黑氣,右手拿一個小小的八卦鏡按在葫蘆底下慢慢的后拉。
這個小葫蘆底下是一個小洞,八卦鏡往后拉的時候仿佛抽氣一樣,從葫蘆口產生出一股吸力引導黑氣緩緩往瓶口飄。
就在黑氣飄到快進葫蘆的時候,突兀嘶叫一聲,黑氣中竟然伸出一只漆黑猶如嬰兒的小手掌抓向孫明,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了,孫明甚至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抓了一下,葫蘆掉落在地,手腕上出現了一個小黑手印。
師兄!許少煜驚呼道,孫明一下子臉色蒼白,急忙懷里抽出一根五色繩困住自己的手腕禁止鬼氣蔓延上侵。
郭易胸口的黑氣慢慢縮了回去,仿佛對周圍的三味火不太喜歡,竟然再次伸出一只黑手拍在三味火上抹了一圈就滅火了。
“這不是鬼氣,這是鬼胎!”孫明臉色難看的說道:“我這手腕才是鬼氣入侵,他是被種了鬼胎!”
鬼胎!什么時候種下的鬼胎!許少煜完全想不到,他突然想起小鬼打了郭易一掌后,周航那陰沉詭異的笑容,難不成是其他秘法?
怎么會這樣!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癱軟,鬼胎比起鬼氣入侵要更難清理幾十倍,就是他的師父在這也不一定有十分的把握。
孫明看著郭易時青時白的臉色,猶豫了一下說道:“鬼胎極其難安全除去,而且成長起來之后也非常不好對付,如果現在不作出一點犧牲的話,鬼胎出生,就要血流成河……”
孫明說的話,許少煜如何不知道?
只是郭易對他有救命之恩,但他也知道鬼胎的危險性毫不亞于那四只四胞胎小鬼聯手的厲害。孫明說的意思他非常明白,就是趁鬼胎還在郭易體內時,連著郭易和鬼胎一起同時殺掉,永絕后患!
“我……”
“不犧牲一個,將來要犧牲的就更多了!”
“咳咳!”床上傳來咳嗽聲,郭易不知何時醒了,他虛弱的看向許少煜有氣無力道:“這位大叔說的對,我現在就算不死,頂多也再活不過兩年了。給我一個痛快吧,好歹能帶走一個。”說完這些話,他劇烈的咳嗽起來,血沫噴了一枕頭邊。
“呵呵……”他仰面而笑,眼角卻流出了淚水:“風水人相,窺數而行……我總是這樣逆天行事,早就應該死了……只是……只是……”他又劇烈咳嗽起來,左眼的鎖陰眼開始松動,絲絲的極致陰氣開始從眼中飄散出來,他放不下的人有很多,遠在qz市的母親和弟弟,還有流落他鄉的莊海兄妹,還有岳來天臨死托付給自己的孫女岳芍……
看著郭易的樣子,許少煜覺得有些鼻酸,眼睛微微濕潤,他緊抓郭易有些冰冷的手:“對不起…對不起…我還沒好還你的恩情,不會讓你死的,我少煜不會欠人任何東西。”
郭易輕輕的搖了搖頭,擠出一絲微微的笑容:“你這么想還我人情的話,我想擺脫你一件事……”他吃力的從自己口袋里拿出五枚有些血跡的銅錢放在許少煜手上:“我有一些人…需要…需要你幫忙照看一段時間……直到他們能夠…能夠獨立……”
孫明雖然已經年過四十,但見到這種場面他也不能不動容,所以沉默不語坐在一邊抽著煙思考一個勁思考救郭易的辦法。
房間里越來越冷,郭易眼中彌漫出來的極致陰氣漸漸充滿了整個房間,一時間竟然有些鬼氣森森的樣子。孫明從許少煜口中知道郭易煉制了極致陰穴所以沒有太過于驚訝,這里不是什么風水寶地,極致陰氣盤旋一段時間,自然會被消散。
“其實…我不甘心……”郭易眼里充滿了堅定的光芒,但在下一刻。
許少煜剛想說些什么,只覺得郭易手忽然一松,他眼里的光華快速的散去,一片死灰色緩緩覆蓋中……
他死了……
許少煜有些恍然,一時間有些失神。
叮鈴鈴……叮鈴鈴……
一陣手機鈴聲在郭易的口袋里傳出,古板而無新意。
這是一個沒有備注的電話號碼。
“喂……”許少煜接了電話。
“恩?你是誰,郭易人呢?”電話里一個女孩的聲音一愣,質問道。
“他……”許少煜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郭易,喉嚨有些干澀道:“他死了……”
電話那端一陣沉默,好半天才回過來一句:“我知道了。”掛了。
春滿人間會所,郭易他們所發生過爭斗的走廊中,李淑紅緩緩掛上了電話,手微微有些顫抖。她年紀不大,但卻讀過太多的書。特別是心理學。她知道剛才電話中那人說的是真話,沒有人能輕易的騙過自己……這是她一直自以為豪的事情,可現在她卻希望自己是被騙了。
會所老板站在一旁看李淑紅掛了電話,彎腰十分尊敬客氣道:“三小姐,你看這么一件小小的打架斗毆事情,就讓您親自過來,實在是對不住了。我一定會處理的讓您滿意。”
李淑紅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這件事我會處理的,就不麻煩方老板了…”她將手中的手機丟給陳雷:“查一下剛才這個號碼的信號來源地址,盡快。”陳雷點了點頭,馬上就開始聯系專業人員查了起來。
方老板站在旁邊一直笑臉相迎,沒有因為李淑紅的態度有絲毫的不愉快。李家是這間會所最大的股東,他之所以會是老板,其實不過是掛個名號而已。但就這個名號,也讓他嘗到了不少甜頭。萬一把李淑紅這個聞名內外號稱最古怪脾氣的丫頭得罪了,自己以后別說吃香喝辣,恐怕喝西北風都成一種問題。
許少煜看著手機屏幕發呆,孫明嘆了一口氣,手里拿著一把桃木匕首走過來:“人既然死了,不能再等了……”許少煜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郭易。孫明搖了搖頭,舉著匕首朝郭易走去,看著他胸口不斷凸起的皮膚,那是鬼胎在作祟掙扎著想出來。
孫明咬破手指,抹在刀刃上,劍指指天:“太上老君火急如律令。”劍指指地:“冥府黃泉陰差令。”雙手舉起匕首往郭易不斷凸起的胸口急速落下:“共絞陰煞!”
許少煜閉上了眼睛,沒有看。
啪!一聲脆響,桃木匕首脫手而出,翻轉了幾圈插在紅磚水泥灌注的墻上。
滋滋……滋滋……
房間里昏黃的燈光,忽明忽暗,燈管里傳出電壓不穩定的聲音。
一陣冷風吹了進來,幾乎同時,孫明和許少煜同時看向窗臺。
在燈光閃爍中,一個嬌小的身影落在窗臺上,她身披一件寬松的黑色運動服,運動服自帶的帽子扣住了她大半張臉,只露出鼻子以下的部分,一張有著朱紅嘴唇的小嘴微微揚起,陷進去了一個酒窩。
她伸出兩只白皙如玉的小手,像古代人一樣拱了一下:“兩位術士,小女子欲救此人,還請回避!”
孫明和許少煜一愣,他們互相看了看,許少煜皺眉:“你有什么本事證明你可以救他?”他知道郭易已經死了,但突然出現這么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就像讓他們走開,那是萬萬不可能。
黑衣女人,輕輕一笑,聲音無比動人,明明是一個小孩子的身高,但舉止卻更像一個經歷無數洗禮的女人。
“不需要證明,只需要二位離開即可。”
“休想!”許少煜拔出墻上的桃木劍,左手結印。孫明比較沉穩剛想阻止,忽然兩人只覺得脖子一緊。
再抬眼間,那個站在窗臺的黑衣女人已經突兀出現兩人之間,她那白嫩的小手一左一右,掐著他們的喉嚨,力道之大,毫不猶豫,只要她愿意,下一刻他們的喉管就會被從脖子中扯出來。
好快的速度……比鬼魅還要鬼魅……
這是許少煜和孫明腦海里唯一的想法。
“二位請相信小女子,安心回避。還有左邊這位請盡快處理腕上鬼氣,否則不過一時三刻,必死。”這女人在說孫明。
房間門忽然自動打開,兩人只覺得脖子上傳來一股大力,紛紛被扔到走廊,門又自動關上。留下兩人面面相窺。
“可能,她真的有辦法。”孫明噎了好久才說道:“如果她真有惡意,根本就不用一二再而三警告我們,已經直接將我們殺掉了。以這種本事,實在是太容易了……”
孫明的說法,許少煜也能接受,因為他心理也是這么想的。
“那再開一間房間處理師兄的腕上的鬼氣要緊吧。”
聽見門外兩人離開的聲音,黑衣女人站在郭易面前,緩緩拉下帽子,房間里的燈光頓時爆掉,陷入一片昏暗,沒能映出她的面容。
“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不救你……”女人常常嘆了一口氣,似乎內心有道過不去的坎。緩緩伸手朝郭易胸口抓去。
鬼胎大概是感應到了危機,竟然嘶叫一聲主動獻身,從郭易胸口探出了半個身子朝女人張開滿嘴獠牙噴著令人作嘔的味道:“我感受到你身上也有鬼氣…為什么也要對付我!”
女人一把抓住鬼胎的喉嚨將他從郭易胸膛中緩緩提了起來,猶如手中掐著一個嬰兒般。她的眼睛在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下,泛著冷冷的寒光,手中冒出一大團青氣瞬間包裹住鬼胎,瞬間收縮。就這樣,輕易絞殺了茅山術士要千方百計才能滅殺的鬼胎。
“不為什么……”她淡淡道,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