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杉樹酒館。
朽木烏在與斯圖爾伯爵的交談結束后,便在心中做了決定,趁早將這件事完結,從而能夠心無虧欠的使用儲物戒指里的那箱萬香草。這名睿智的鳶尾花伯爵大人,在聽到朽木烏似乎無意的提起自己家養的某只小魔寵挺喜歡吃萬香草時,就非常主動的命人送上了一只比之前朽木烏交給渺霧卻被毛毛糟蹋了的那箱還要大上不止一倍的木箱子,當然里面裝著的正是鳶尾花莊園貯藏室積累貯藏了許多年的萬香草。
壓在箱子最上層的萬香草,應該是斯圖爾伯爵命人從莊園中剛采摘下來的,開箱時撲鼻而來的清新泥土氣息和萬香草特有的迷人香氣,使得朽木烏有些欽佩起這名領主大人的決斷和魄力。
正值傍晚的白杉樹酒館,正是一天里顧客最多最哄鬧的時候,結束了一天工作的苦力,實力參差不齊但都不會高到哪去的冒險者和傭兵們,偶爾有幾位衣衫華貴齊整的小貴族,或是下了班的城衛軍士兵,所有的酒客都圍坐在酒館的一張張木制方桌前,或大口或緩慢地喝著加了冰塊的矮人麥酒,這時候,整日的疲累及汗水或者各類的陰郁壓力就被他們統統都拋在了腦后,忘得透透徹徹。
而有些酒勁上頭的莽撞酒鬼,在幾杯下肚之后,便會對著身旁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夸夸其談起今日的所見所聞,而更多的是吹噓起自己往往已經翻來覆去說了數百遍的“傳奇經歷”,當然,他們口中所述事情的真實性便無從考證了。
朽木烏往酒館吧臺走去,在酒館老板,一個拿金黃色的胡須纏了一個造型奇異的蝴蝶結的粗壯矮人有些奇怪的眼神中,也點了一杯矮人麥酒,坐在吧臺邊小口抿著,一邊神情平靜地聽著身邊的酒鬼吹噓自己的英勇事跡,一邊等著那位“老朋友”的出現。
按照朽木烏那名“老朋友”的一貫習性,在沒有看到招惹他的人有了令他滿意的下場之前,是絕對不會離開此地的,但是“令他滿意的下場”這個條件,卻從來都沒有一個定數,有些時候只需要惹到他的人的一句道歉,而有的時候,鮮血和生命也無法令他滿意。
她的這位“老朋友”恰巧是個酒鬼,奇怪的酒鬼。而白杉樹酒館,最最有名的白杉黑麥酒,正是她的最愛之一,所以,朽木烏才有九分把握能在這里見上她一面。
為了遮掩自己大魔法師的身份,朽木烏來此之前給自己施展了個三階的實用法術擬形術進行了變裝,從身材瘦削的神秘施法者,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留著絡腮胡的粗壯大漢,混雜在人群中,一點也不會顯眼的那種。
“聽說過威廉那小子的事嗎?嘿,那可憐的小崽子直到現在都沒出門,也不知道他的小寶貝現在還好不好使。”左邊不遠處的方桌上,從自己進門,就喝了不下十幾杯矮人麥酒的中年男人,將話題引到了幾個月前威廉·以利亞與那名酒館神秘人的沖突上。
“嘿,整個白杉樹酒館誰不知道那檔子事哦,要我說,那小子也是被幸運女神拋棄的可憐蟲,惹上什么人不好,偏偏惹上個旅法師,而且還是能默咒瞬發的那種……唉,說起來,當時換做是我,也不見的會好到哪兒去。嘖嘖,聽說那個女魔法師,背影真是絕了去了,可那臉就……”聽到中年男子挑起的話題,酒館內不少人就哄笑起來,看來,威廉出糗的那一幕,已經成了白杉樹酒館的一段眾所皆知的笑料了。
“哈哈,你這老東西,怎么沒膽往下說了,難不成怕被那歹毒的女人聽見不成?她的臉,比我家里那位恐怖之主還要丑上一百倍還不止呢!”有正在聽著熱鬧的酒客見這中年男人不往下說了,一杯麥酒砸在了桌上,就笑著起哄。
中年男人像是為了壯膽,又往肚子里灌了一杯矮人麥酒,抹了抹嘴,才有接著扯著大嗓門嚷道,“我看威廉這小子,當時說的就是實話嘛,女人呀,長成一副被亞莎拋棄的模樣,就該在家里好好呆著,出來湊個什么熱……”
中年男子的話音卻戛然中止,接著便頭朝下的趴在了吧臺上。旁邊的酒客也不以為然,只當他喝的太多,此時只是酒勁上了頭昏醉了過去不省人事罷了。
沒人接著中年男子的話茬繼續議論這個話題,畢竟,這幾個月來,這個小段子也都快被酒館里的人給調侃爛了,新鮮感早已全無,眾人很快就自顧自的談起了其他各種大陸各處或是碧伽城鄉下郊外的奇聞。
昏睡術的五階進階法術,梅里薩之瞥,這可憐的中年男人恐怕這一覺得睡上一年半載才能睜得開眼睛咯。
朽木烏看著自己左邊不遠處趴在方桌上流著口水打著呼嚕的中年男子,好笑地想道。看來,自己的這位“老朋友”此時已經就在白杉樹酒館內了呀。
用精神力探向酒館四周,朽木烏很快便發現了在酒館右邊的角落,有一名同樣做了擬形術變裝的壯碩男人,正一個人占據著一張方桌,拿著一個比喝矮人麥酒的被子還要大上一號的酒杯,一口口地喝著杯中之物。
他一人霸占了整張桌子,桌子上擺滿了白杉樹的招牌黑麥酒,不少空酒杯堆在一起,目測已有半米之高。就在這個時候,有個身著淺色皮甲的強壯冒險者打著酒嗝,樂呵呵的就想要過去跟他搭話,可他頭都不抬,看都不看,隨手就拿起桌上一個空了的酒杯子,也不見這男人手中如何動作,“砰”的一聲,那名強壯的冒險者就被酒杯一下子砸中了額頭,連人帶杯的在半空中打了個滾,就倒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身。
這下子可惹惱了周圍不少目睹這一情形的人,你這不上道的占了一整個方桌不說,還動手打人,是不是活膩味了?
很快,獨飲男人的四周就攏聚了不少要挑事的人,那位被他一杯子撂倒在地上的漢子,此時也已經悠悠醒轉,橫肉糾結的臉上的表情很是扭曲,猛吸了一口涼氣,看了看攙扶他的人和自己身邊跟著起哄的一群壯漢,就盯著那此時依舊表情平淡地一口口喝著黑麥酒的男人,眼神惡狠狠說道,“干死他!”
攙扶他的人和幾個見狀圍攏過來的皮甲壯漢,看著自己傭兵團的團長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子一下子放翻在地,都怒火上頭,有人眼睛噴火地吼道,
“揍他!放翻他!”
一圈強壯的傭兵大漢本來就喝了不少酒,哪里經得起這樣的刺激,熱血沸騰地就圍成了一圈,撲向了酒館角落里那此時依然淡然地讓人恨不得一拳砸在他臉上的獨飲男人。
白杉樹酒館是男人的世界,喝醉的男人總是免不了熱血上頭,這種三天兩頭的毆斗場面幾乎所有的酒客都已經見怪不怪,所以在一圈大漢撲向那男人時,酒館里的其他酒客紛紛或是起哄或是就打起了賭賭這場毆斗的輸贏,但是沒有幾個酒客將賭注下在了那獨飲男人那邊,畢竟這場毆斗的力量對比實在太懸殊,大概幾秒鐘就能看得到那個故作高深的男人被揍成豬頭趴在地上求饒的情景,有不少酒客還在企盼著那個獨飲男人能撐得久一點,好讓這場在無聊的時間里顯得無比有趣的事兒持續地時間更長。
只有酒館老板,那個用金色的胡須纏著蝴蝶結的粗壯矮人,一邊罵罵咧咧著明天又要請木匠來修桌子之類的抱怨,一邊用不屑而憐憫的眼神瞟過那些沖向角落方桌的傭兵壯漢,低聲嘟噥著,“又是新來的無知的可憐蟲,愿幸運女神保佑你們的小伙伴。”
朽木烏很清楚地捕捉到了酒館老板的嘟噥聲,有些奇怪地望了望這個特立獨行的巖石矮人,然后微笑著拿起了放在吧臺上的酒杯,往嘴里灌下一口黑麥酒,準備看一場熟悉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