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堇輕輕抿著嘴,眼底劃過一絲笑意,但是語氣卻板了起來,“還不快睡覺。”
今晚的爹爹還真是和平日不一樣,說變臉就變臉,風雅在心底嘟嚷著。
“可是人家睡了一整天了,現在一點困意都沒有。”
頭頂的人看著窗外的景致不置可否,風雅轉了轉眼珠,想起了一直擱在心底的事,于是話題一轉,“爹爹,你可有看到逐波?”
小心翼翼的試探,樂正堇把視線重新調轉到手邊的人,眸子幽深,看著她沒有答話。
風雅被這樣的眼神盯得向被子里縮了縮,爹爹是不是看了逐波,然后發現自己擅自將它改造心里不高興了?
“爹爹,你不要生氣,我,我。。”風雅不知道要怎么解釋,話語越說聲音越低。
眼底的人惴惴不安的神情和語氣讓他不由莞爾,他輕輕地開口,“我沒有生氣。”
風雅打算將被子套在頭上以期躲過他的怒火的動作聞言一頓,她抓著被褥,抬頭問,“真的?”
面對閃著期待的雙眸,樂正堇勾起唇角,微微點著頭,“相反,我很好奇。”
好奇?
風雅松了一口氣,只要爹爹不生氣,其他都好辦,心底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也有心思關心其他事,于是等著他的下文。
“逐波玉質奇特,你是怎么把它改造成一條手鏈?”
逐波是他母親留給他的,母親曾經對他說,有些東西碎了可以粘合,而有的東西碎了,就再也難以恢復。那次是因為自己做錯了事,母親拿逐波作為例子來教導自己,也是那時,他才明白,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來。
可是,當昨日,就是眼前這個少女,她拿著這條手鏈,告訴自己,它就是逐波時,驚訝不是沒有的。
風雅見他眼睛蒙上一層薄霧,好像陷入了沉思,風雅動了動嘴唇,卻沒有出聲,靜等著他回過神。
許是房間太過于靜謐,樂正堇低下頭用眼神詢問她,她才一五一十將她在煉玉老人那里聽到的故事毫無保留地告訴他。
煉玉老人他沒有跟她說要讓她保密,而且爹爹也不是外人,所以她透露得心安理得,沒有一點心里包袱。
房間很安靜,除了油燈偶爾燃到一半,“撲哧——”一聲,就剩下清亮的聲音在對著身邊的人低低敘說著。
待上一代人情感糾葛講完后,風雅微微喘了一口氣,才將視線轉向頭頂的人,因為講一個故事要理清思路,所以她一直是以床沿的流蘇為焦點,慢慢地將自己所知道的仔仔細細講出來。
風雅對上那雙略有所思的眼睛,靜等了一會兒,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急迫地補充著,“爹爹,煉玉老人其實跟爹爹的娘親是沒有關系,他說這是他年少風流時做的一件事,只是流水有情落花無意,而且夫人很明確拒絕他了,所以你不要誤會。。”
可不能因為這個故事讓爹爹對他的娘親有了誤會,也不能因為這樣間接影響小淮在這里住下。
“我不會誤會的。”看著慌亂做著解釋的人,樂正堇不急不緩地回道,只是語氣里夾雜著淡淡的笑意。
“為什么?”
風雅脫口問出后就后悔了,這不是明擺著要讓人去誤會嗎?風雅暗自懊惱。
但是頭頂的人淡淡一笑,好似沒有在意她的問題,她吐了口氣,卻聽他慢慢地回道,語氣里帶著她從沒有感受到的欣然,還有淡淡的落寞,風雅心中一緊,抬頭深深地看著他。
“因為,我的娘親很在乎我的父親,當時我年紀還小,卻已經能夠感受到,而我的父親,亦然。”
風雅不由想感嘆,真是郎情妾意天造地設的一對,但是轉眼一想,這樣云鰈情深的夫妻竟這么早就消逝在世間上,真是可惜又可悲。
而眼前這對云鰈情深留下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傷痛承受者吧!想到這里,風雅的心里涌上陣陣澀意,不同于平日,她對眼前的人,有著陣陣憐惜。
感受到風雅那毫不掩飾流露出的情緒,樂正堇從往事里抽回思緒,手輕輕抬起覆在她的頭上,“不要擔心。”
這樣子還要安慰別人,風雅在心底有點感動,但是更多的是替他難過。
見她依舊是可憐兮兮想要安慰自己的眼神,樂正堇眉眼一松,心情也沒有那么沉重,朱唇輕啟,岔開了話題。
“為什么會選擇雕刻成蓮花?”
這個話題成功地吸引住風雅的注意力,她小嘴一勾,得瑟的表情活靈活現,“那是因為我知道夫人她喜歡蓮花呀!”
樂正堇被她變臉之神速給逗笑了,輕掩唇角,回道,“的確。”
“因為知道,所以我讓煉玉老人把碎玉都雕成蓮花的樣子了,有沒有覺得它們都像真的一樣,很漂亮?”
風雅像是一個做出努力急于想到得到肯定的學生樣,樂正堇看了她一眼,認真地點點頭,“很漂亮。”
得到肯定,風雅還來不及得瑟,就被接下來的話語打擊焉了。
“煉玉老人鬼斧神工的手藝,果然名不虛傳。”
真是的,他是夸煉玉那個老頭,不是肯定自己,不過轉念一想,這些確實是煉玉老頭的功勞,自己什么也沒有做,于是風雅也不再糾結。
她語帶惋惜地說道,“要是夫人在世,能夠親眼看到這樣逼真的蓮花,那該有多好!”
樂正堇聞言,將視線轉向桌上的燭光,火光迷蒙,帶著一股股柔光向四周暈開,眼底神色幽深了幾分,才緩緩開口。
“其實,她也是可以時常看到的。”
“咦?”風雅疑惑地看向他。
“我的父親他很擅長畫畫,特別是初夏的早荷。”
淡淡的話語在室中散開,風雅感覺到了莫名的期許,還有對那對云鰈情深的夫妻的羨慕,得成比目何辭死,只羨鴛鴦不羨仙。
接下來,兩人又隨意聊著。
低緩的話語在靜謐的房內時不時響起,在這樣舒適的環境下,風雅漸漸感覺到睡意,于是在身邊人清雅低緩的嗓音下,進入了夢鄉。
聽到床榻上的人傳出微微的呼吸聲,他幫她掖了掖被角,才起身離開。
房門“嘎吱——”一聲,輕輕合上,關住了一室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