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還在不斷下落,風雅心底恐慌,像是過了漫長的墜落,其實也不過是眨眼間,最后她狠狠撞在了地面上,然后整個人翻了幾個滾,才停下來。
緊接著,另一個悶聲撞地響起。
風雅費力地睜開眼睛,但是渾身上下都像是被拆掉似的,她想去看看云覓真的情況如何,但是手指連動一下都困難,借著微弱的月光看著,漫天灰塵飛舞,其他的卻什么都看不清了,忽然兩眼一黑,就暈過去了。
“大人,屬下在下山的路上看到了兩個腳印,但是到了半山腰就不見了。”無影拱手朝站立在懸崖邊上的人匯報。
樂正堇隨即轉過身,平日溫和的神情已經盡數收起,聲音冷凝,“帶我去看看。”
“是。”
“樂正。”司空休從山下上來,正好看到要下山的人。
“何事?”樂正堇清透沉靜的雙眸轉向他。
“都兩天兩夜了,你不去休息一下嗎?”司空休擔憂,自己昨晚稍微休息了下,但是今天搜了一天的山,仍覺得疲憊不堪,雖然眼前的人墨衣不染一絲塵埃,眉尖的神色也是如常,但是他已經在山上站了兩天兩夜未曾合眼,人不是鐵打的,這樣下去他也會累倒的。
“無事。”清透沉靜的雙眸閃過一絲波瀾。
原來已經兩天兩夜了,不知道風雅在這樣的晝夜溫差大的山上還能否堅持得下去,轍痕邊上的血跡又是誰的?但愿她沒有受傷,否則在山上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定是雪上加霜。
樂正堇視線落在了腳邊的懸崖上,他不信她會隨著馬車掉落懸崖,她是那樣機靈聰慧,遇到什么事都會看準形勢,靈活機智地應付,讓局勢偏向她一邊,想來這次她也一定會自己脫險。
想到這里,樂正堇沉了沉眸色,越過司空休,要下山時,身后的好友再次開口。
“你這樣趕來,邊境那邊沒事嗎?留下大皇子和業云應對可以嗎?”
“我已經交代他們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會照著計劃走下去。”
樂正堇留下這句話后,便跟在無影身后,迅速消失在茂密的樹林里。
司空休看著遠去直至不見的身影,心里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從他認識樂正到現在,雖沒有業云那么長,但也有四五年之久了,印象中的他,總是一副冷靜自制的樣子,不會被輕易影響情緒,而且萬事以大事為重,從來不會因為兒女情長的事而將正事擱在一邊。
而且,在他的人生里,沒有如果這兩字。每件事他都會嚴密周詳,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會下令執行,不允許一絲差錯,但是現在,他竟然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司空休倏地一笑,其實這樣的樂正更有人情味,不會再像之前那么溫和有禮實際上給人更深的感受是清冷疏離,希望那個使他改變的女子能夠平安,否則他們這些作為好友的,何時才能看到他的轉變。
就像是神祗一樣的人走下神壇,成為一個普通人,有著平凡的幸福生活。
司空休如是地想著。
那么為了這個愿望的實現他們就要更要認真地找尋,牽引著那位神走下神壇的明燈。
司空休抹了一把臉,試圖讓自己更清醒,隨即對身邊的人下死命令,“都給我找,就算挖地三尺,把這座山翻了個遍,也都要將人給我找到。”
“遵命。”
此時樂正堇隨著無影走到腳印消失的地方,樂正堇傾下身仔細地查看著周圍的足跡,發現腳印雖模糊輕淺,但是不凌亂,看得出來,腳印的主人均為女子,且深淺均勻,看不出受傷的跡象,樂正的眉頭才微微松開。
又有侍衛來報,“大人,我們發現腳印被覆蓋了,應是有人在這里來回走過,而且還在樹干上發現了標志,應該是有人故意留下來的。”
樂正堇循著他們說的地方走了過去,斑駁的樹干上,深深淺淺被人用利器劃了幾個痕跡,若是仔細看,便可以發現上面是一個箭號,似乎是方向,樂正堇伸出手,摩挲著上面的刻痕,刻痕清晰,看來是不久之前刻上的,而且腳步來回走過,應該是她們迷路了,否則不會將在林子外圍的樹干都劃了一圈。
此時,又有一人慌亂跑來,“大人,我們在前方不遠處,不僅發現了男子的腳印,還有狼的爪印。”
覆在枝干上的手一頓,他感覺到手下的分叉枝條有點刺手,手緩緩地放下,背到身后,清透沉靜的眸色突然變得晦暗不明。
“繼續找,密切留意北邯那邊的情況,看小姐是否有落在他們的手上。”
“是。”
“還有……”
來人繼續恭謹地站在他身側,等待著他的命令。
“若是有遇到攻擊性的動物,一只不留。”
平淡的聲音傳到聽候命令的人耳里,他瞬間抬頭,大人從來沒有下過對著動物趕盡殺絕過的命令,但是大人是誰?他們心中至高無上的存在,對他所下的命令他們只會無條件服從,于是他低頭應下,立即離開。
清冷的風拂過山頭,吹動樹葉嘩嘩作響,一抹墨色的身影對著已經迫近西山的夕陽,緊皺的眉頭沒有放松一絲一毫過,隨著夕陽的沉落,他的眸色越來越暗沉。
又是一天過去了,黑夜又即將降臨。
樂正堇微微抿著唇,迎風而立,夕陽的余暉將他的身影拉得細長,柔和的暈黃,投注在他的身上,分明是那么溫和,卻讓人感覺到寂寥和落寞。
風雅,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誰在喚她?風雅站在一個黑得不見五指的地方里,倉皇無措。
“風雅……”
“誰?你是誰?”風雅再一次被這熟悉的聲音吸引去注意。
這聲音親昵而又有著安定人心神的作用。
“既然醒了,就莫要再睡了。”暖風柔月般的聲音有著穿透人心的力量。
既然醒了,就莫要再睡了?
她睡著了嗎?為什么感覺身體是如此的疲憊?眼皮有如千斤重?好想睡過去,可是夢中那人的聲音是這么好聽,她好想睜開眼睛看看他。
此時躺在地上的風雅喃喃著,擱在地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緊接著,她遵循著夢中聽到的聲音,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殘存的日光透過上頭的洞口,傾瀉在這寬敞的空間里,依著這光線,風雅才有機會看清楚下面的情況。
原來她和云覓真一腳踩空掉落在了這個獵人挖的陷阱里了,她抬頭看見上頭的洞口,離著她們站的地方足足有三四丈高,幸好這么高,那只狼也不敢跳下來,否則她們現在定是尸骨無存了。她模糊地記得那天晚上似乎那只狼還在洞口周圍來回打轉著,是不是引喉高嗷幾聲,才戀戀不舍離開。
不過她們現在也遇到了一個難題,洞口那么高,她們要怎么出去?
風雅正在犯難時,身邊也傳來輕微的呻吟聲,她轉過頭,看見摔在一邊的云覓真此時也醒了。
“你沒事吧?”風雅忍著身上的疼痛,直起了上半身,然后依靠在洞壁上,這小小的動作就費去了周身的力氣,額間冒出了細細的汗珠,此時她也顧不得去擦,而是焦急地問著身側的人。
“我的腳似乎扭了。”云覓真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爬起來,大喘著一口氣才回道。
風雅這時緩了一口氣正準備開口時,敏銳地感覺到危險的氣息,她心中一緊,手指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衣角,然后才慢慢轉過頭去。
離她們不遠處,正有一條吐著信子的通體烏黑的長蛇陰森森地盯著她們,身上的鱗片黑得發亮,閃著冰冷的光澤。
原本想動一動手腳的風雅,此時怔忪在當地,一動也不敢動。
云覓真也發現風雅的不對勁,她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當她看到那條蛇時,身體也不由一僵。
風雅欲哭無淚,她們兩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洞里糧食和水全無,她們能不能挨到明日都是問題,上面還有行蹤不定的財狼,下面也有虎視眈眈的毒蛇,這趟出行還真是豐富多彩,上天似乎有種不把她們折磨到崩潰誓不罷休的樣子。
兩人默默對視著,試圖無視眼前的危機,不是她們不想找辦法應付,而是她們兩個現在連拿起一塊石頭都費力,更何況是一條極具攻擊力的毒蛇。
于是她們兩人眼神交換了意見,堅定地貫徹敵不動我不動的對策。因為聽聞蛇一般是不會主動攻擊人,除非是它們感受到自己被冒犯了。但是這蛇似乎是把這個洞當成自己的巢穴,那么她們這兩個突然闖進來的不速之客,是不是也冒犯了它的領土權?
風雅只感覺到背脊涼颼颼的,但是額間的汗卻越冒越多,她抬眼看向云覓真,見她也好不了自己多少。
于是兩人一蛇,在這詭異的洞里,保持著相對平衡的怪異景象。
敵不動,我不動。
風雅倏地閉上眼睛在心里默念著。
但是突然耳邊傳來蛇身摩挲地面的聲音,風雅心下一沉,剛才只顧著想敵不動我不動的,但是卻忽略了敵動了,她該怎么辦?
但是聲音似乎不是在向她們靠近,反倒越傳越遠,風雅納悶。
此時云覓真的聲音傳來,帶著點放松,“睜開眼吧,蛇已經爬走了。”
風雅這才睜開眼,看了一眼空無一物的地面,這才癱軟在洞壁上,“真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心理較量啊!”
原本繃緊神色的云覓真聽她這么一說,“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