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文濤得知要來支持他們的網絡安全專家居然是錢旦,立馬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他記起了關于“傻逼”的自我批判,再次提醒自己不要尊稱別人為“傻逼”。他親切禮貌地說:“我靠!土人!你啥時候變成網絡安全專家啦?你這轉身夠迅速啊!快說,你哪一天到德國?”
北京時間夜已深,錢旦忙了一天,剛在家洗澡洗到一半時接了肖武的電話,肖武把德國出差任務交待給他,把張文華群發的長郵件轉給了他。
錢旦匆匆走完洗澡流程,穿著褲衩打開電腦,正細讀張文華的郵件,接到了路文濤的電話。
錢旦聽出路文濤的聲音,精神跟著亢奮起來:“我靠!‘偉中’真是個八卦公司,你怎么馬上就知道我要來德國?”
“土人!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我呼喚過來的炮火!不對,你搞得掂才是炮火,搞不掂只能當炮灰!”
錢旦在一堆郵件抄送人中看到了“Luwentao”,他猜到是客戶和路文濤有關,故意問:“領導讓我和你們那個張文華聯系,關你屁事?你不是做銷售的嗎?網絡安全也要親自關注?”
路文濤嚷嚷:“我當然要親自關注!我還親自上廁所尿尿了。張文華就在我旁邊,你不用跟他聯系了,我親自安排你!別去荷蘭啦,直接到德國來!”
錢旦叫道:“那不行,我們和客戶定好日程了,下周時間排滿了。靠!好不容易今年國慶連著中秋,有八天假,我都跟家里人定好下周六從荷蘭趕回來陪她們去斯里蘭卡玩,這下完蛋了,國慶回不來啊!”
路文濤看了看日歷:“那你是別指望了!你要么別去荷蘭,你非要在荷蘭呆一周的話,下周六我親自開車來荷蘭接你吧!兩百多公里,三個小時就到了,你乖乖和我過中秋吧!肖總說你們是兩個人過來,還有個兄弟一起來德國吧?”
“是,還有個兄弟負責安全技術的交流,我負責流程和管理的交流。路總,一線領導具體是什么要求?我看郵件,不就是你們整出了一個人為事件嘛!”
“這樣,我現在訂個電話會議,我們花半個小時,同步一下。”
路文濤迅速地訂了個電話會議,他、錢旦、張文華,以及網絡安全技術專家蘇啟亮四個人一起對齊了相關信息。
結束時錢旦說到:“給你們提個建議,今后網絡安全的事情盡量少發那么多人的大郵件。一是有些事情還是比較敏感的,別被沒那么相關的人斷章取義,傳來傳去。二是要問責的,低調點好。”
思慮周全的張文華心里已經在嘀咕了,聽錢旦提到,就問:“公司對網絡安全事件是怎么問責的?”
錢旦說:“處罰規則公司正在制定,應該會區分幾個違規等級,不同的違規等級對應不同的處罰,最高是解除勞動合同,你們小心點!”
路文濤說:“我們這不至于吧?小兄弟是急客戶之所急,他的操作其實可以算作之前的事故處理、閉環的一部分。另外,是在項目交付階段,他是項目的技術總負責,又不是無關的外人。我們把客戶搞掂不就行了?”
錢旦說:“網絡安全問責的一個基本原則是只看行為,不問動機,只要行為是違規的就罰。公司管理的是行為,管不了動機!另外,一定會看影響,你們這次沒給客戶帶來什么實際損失,如果只是個別客戶有質疑,應該還好,算不上太嚴重事件。但如果繼續發酵,影響到公司品牌形象,甚至造成社會影響了,那肯定不一樣,得有人提頭來見吧?你們也別先自己搞得沸沸揚揚啊!”
路文濤說:“好啦,別扯處罰了,公司宣傳不到位,我們下不為例,你們趕緊過來幫我們搞掂客戶!控制影響!”
錢旦說:“處罰不處罰不關我的事哈,你們把郵件發一大堆人,領導們正想抓典型!總不能對你們的違規視而不見吧?”
掛掉電話,路文濤和張文華面面相覷。
自從銷售收入一大半來自海外之后,“偉中”總部需要對口海外業務的員工的中國節假日就常常不能完整了。在德國的員工和德國客戶一樣,沒有中國國慶節放假一說,錢旦既然是去支持一線,當然要以一線的日歷為準。
錢旦對荷蘭之行滿是期待,因為他本有一顆驛動的心,有一陣子不出差會覺得憋,這又是他調動到新部門后首次出差。突然加了一個德國行程,他也習慣了計劃不如變化快的日子。只是,斯里蘭卡之旅早已訂好,怎么向秦辛交代呢?
掛掉電話,錢旦讓自己的表情盡量顯得憂愁一些,去了臥室。
女兒已經睡了,秦辛靠在床頭刷“微博”,見錢旦進來,說:“你以后打電話聲音小一點,差點把寶寶吵醒了。”
錢旦更加心虛:“唉!真是的,我們德國那邊出了點事情,領導要我從荷蘭直接去德國,國慶可能趕不回來。”
秦辛平靜地說:“聽到你打電話了。”
“要不你們去斯里蘭卡?反正是跟團。”
“算了,我們在家休息吧,這段時間挺累的。”
秦辛在一家香港老板的公司新找了個工作,最近確實挺累。
錢旦仍然覺得無言以對:“不好意思啊,老婆。”
秦辛莞爾一笑:“這樣吧!你把省下來的錢給我買禮物吧!”
“好啊!買什么?”
“你要在荷蘭、德國有空去‘奧特萊斯’,給我買件‘Burberry’經典款的風衣唄!沒空就算了。”
第二天,錢旦和蘇啟亮去老蛇口港坐船,他倆訂了“國泰航空”從香港直飛阿姆斯特丹的航班。
錢旦習慣從蛇口坐船去香港國際機場,搭乘夜里航班出發。在飛機上看個電影、睡一覺,會在當地時間早上或者上午到達目的地。
他先到了蛇口港,眼看時間差不多了,遲遲不見蘇啟亮身影。候船廳地方不大,那個晚上人有些多,錢旦正四下張望,突然有個小伙冒了出來:“錢總!”
“別叫‘總’!你怎么變成這個造型啦?我差點沒認出來!”
蘇啟亮二十多歲,從小迷電腦、網絡,本科、碩士學的信息安全、網絡安全,加入“偉中”三年多,已經是獨當一面的青年才俊。
錢旦平時和他打交道不算多,只留意到他個子比自己高了小半個頭,玉樹臨風,除了頭發有點長,穿著打扮算規矩。這會兒見到的他黑色牛仔褲、黑色圓領衫前面畫了個大骷髏頭,關鍵是把后面頭發扎了一個小小馬尾,整個人的氣質和辦公室里那個書生形象大不一樣。
蘇啟亮得意地說:“酷吧?特意為這次出差準備的造型!”
他說著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副墨鏡,戴上“秀”了一下。
“要這么酷嗎?你沒帶西裝?”
“帶了帶了,備用。我聽說前段時間公司領導在美國見了‘雅虎’的一個專家團隊,領導帶去的是我們電信行業的專家,外籍高端、白胡子老頭。對方一進來全是穿鼻環的、爆炸頭的、有紋身的年輕人,領導馬上感覺公司專家年齡結構老化,創新能力值得懷疑。所以我打扮得潮一點兒。”
蘇啟亮的視線落在錢旦穿著的一本正經西裝上,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兒不尊重“老同志”?
他說:“錢總,嗯,老錢,錢哥,我覺得我們這個搭檔很好,你代表成熟、穩重、經驗,我代表‘極客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