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年初一,我沒有去近處的一座寺廟拜佛上香。
往年是連續去過的,一般都是大年初一,新年第一天起床后就去了,拜佛成了打開新一年的一種儀式。也見識到人們苦心爭一柱頭香的癡狂,我也曾在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中擠擠縮縮把手上的香插進被圍堵的看不見的香臺,還得努力使燃燒的香灰不要落到手背或者別人的衣服上。
其實平時的時候也偶爾來過這座香火很旺的寺廟,可以獨享百年老銀杏樹的樹蔭和荷花池邊的石凳。我慢慢地看去一座座佛像,從佛像的腳趾往上一直觸頂到佛像的音容相貌,有時候也會矗立佛像的身前呆呆的站著,有意識的去捕捉內在或深或淺的感受。一次也是在這里,就在這座佛像前停留。我慢慢彎曲身體,攤開雙手俯身跪下,三拜下去雙手合十,仰起頭時已不覺——淚流滿面。身邊的友人很是吃驚,我更是驚詫。如果說眼淚是情緒驅動的,那么此時,眼淚是眼淚自己的,我絲毫沒有察覺。
我小心地問友人,為何我到佛像面前想不起任何一個愿望,我只是感到無邊的懺悔,但這般懺悔又無從舉證是哪些罪過,只是感到懺悔。友人不語,我知道他亦難知道。
印象中上一次是在云海之上的峨眉山頂,我雙手合十站在佛像前,日光撒滿金色,我和包裹我的云海般,翻涌般著心中的悔過。一直到我悻悻下山,才好像關上了那道磚紅色生銹的寺門,關上一道我可以凝視深淵的門……
藏地寺院和漢地寺院在布置和儀軌上有很多分別。漢地寺院因地處沿海和中原地區,前來朝拜的信眾以漢族人居多,多數人是從已滿載的生活之外尋一種寄托,所許之愿離不開健康、婚嫁和仕途等。藏地寺院地處高原,前去朝拜的信眾多為少數民族(實則當地的漢族是少數人口),行大禮供酥油,儀軌更加復雜,所需心體力更強。對他們來說,朝拜不僅僅是點燃希望,也是生命的主要歷程,是必須去完成的。所許之愿倒也大致相同,無非都是對生活最樸實的期待。
我似乎能感受寺院里獨特的能量場,否則為何每每走進寺院,心的跳動、感官就會如此不同。就像關上了紅塵十丈升起的所有光怪陸離,一切都幻為身后事,而我只有眼前的石板路,通向一座座莊嚴的佛像。是否是緣,但這緣分讓我惶恐,又使我心安。我能否終有一日,只有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