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嫣依紋絲舊不動,似乎沒聽見一般,只是那那身上顫了顫,玉顫眼尖的看到了,心下暗自想著還是有用了的,只要再加把勁兒。
只要劉徹還是舍不下這人的,自己便還是有出得這牢籠的機會。
“韓大人,您跟皇上嘔什么氣呢,帝王愛本就微薄的很,您能在他心中占得一席之地已是難得,惜得一時是一時啊,再者說,看陛下對這件事的態度,他是萬萬不信您與奴家有私的,只要您點個頭,就算天塌下來,陛下也會幫您扛著的。”玉顫循循善誘,每一字每一句都說道了韓嫣的心坎里去,只是,玉顫不懂他心里的苦啊。
從那人大婚之日開始,他們便變了,他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清楚的知道劉徹是不愛陳阿嬌的,他也以為他與劉徹定能就這番廝守下去。
只是最是無情帝皇家啊,他怎忘了,自己全心全意的愛著那人,竟也開始隱隱的期盼那人要全心全意的愛著自己。
只是,不知道什么從什么時候開始,那人的眼光卻開始漸漸的在那小小的身影上打轉,這么些年了,從那人小小的身影漸漸的長成一個英挺的少年。
別人或許看不出,他卻真的,劉徹一直將他放在最貼近他的地方,只要那人一個伸手就能碰到。
劉徹甚至不忍讓那人受半點傷,上次妙兒的死,宮里誰都曉得,唯獨衛青,那人竟特地吩咐了宮門讓衛青遠離了去。
這一切,他都一一的看在了眼里,放在了心里。
玉顫還在那里喋喋不休,韓嫣卻覺得今晚的夜特別的冷,抬首隔著牢籠望著外面的寒月,兩行清淚竟順著臉頰滑落了下去。
韓嫣自小便是傲氣的很,哪受得過這般,就連哭泣都是隱隱的忍著的,他第一次嘗到眼淚的味道,苦笑的勾了勾嘴角,竟是咸澀的很。
很快的,那牢頭便抱了兩床厚厚的錦繡棉被進了來,一串鐵鏈碰撞的聲音傳了來,接著便是悉悉索索的腳步伴著那人氣喘噓噓的聲音“韓大人,今兒大寒了,也涼的很,小的特地抱了兩床棉被來,您就先將就著蓋蓋,明兒就能出了去。”那人打著哈哈,掩飾著之前的失態,他還滿心的以為眼前之人明天定能出得去,畢竟皇上都親自來看望了的,還特意吩咐了送了兩床的錦被。
韓嫣撇了撇頭,笑了,一時間竟是風情萬種,就連那牢頭都禁不住的心中一顫,暗自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才回了神。
韓嫣瞬間便有了數,進了這里的,能有幾個有這番待遇的,定是劉徹吩咐了人,轉首看了看說了半日,眼圈依舊通紅的跪在了冰涼的地上玉顫,“給玉顫夫人也送了床去吧。”韓嫣淡淡的說道,他這一生,除了劉徹,竟沒有關心過任何人,此刻竟對著一個明里是勸自己,暗里卻是處處數落自己的女人起了憐憫之心。
牢頭愣了一下,猶豫著“這。”這陛下只吩咐了給韓大人棉被,課沒說給那玉顫夫人啊。
牢頭為難的看了看依舊席地而坐的韓嫣,又看了看半跪在地上的玉顫,臉色早就凍的蒼白,嘴唇都微微的泛了紫,看來是凍的不輕。
“去吧,出了事我擔著。”韓嫣竟想著,依自己有些功夫底子的都怕了冷,更何況那長居深宮中的醇弱女子。
牢頭看了看,幽幽的嘆了口氣,原來韓大人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無理。牢頭將那床被子抱了去,命人開了門放了下。
玉顫許是跪的久了,咬了咬唇,低低的吐出了句“謝謝”便再也顧不上失禮不失禮什么的了,連忙拉過了錦被覆在了身上。
韓嫣也扯過了被子,兩人隔著欄桿竟就這樣對視了幾秒。
良久韓嫣先開了口“玉顫,呵,你不介意我這么叫你吧?”見著玉顫弱弱的搖了搖頭才又說道:“你進宮多久了?”
“過了今年冬天,便有三載了。”玉顫似乎是疲憊了,裹著軟軟的棉被,也不多說那些個勸韓嫣的話了,也不知是認了還是真的無力了。
“五年了啊,好久了呢,你這般機靈,怎會埋沒在這后宮之中。”他又問,其實他都沒來得及細看這女子的長相,只淡淡的看了一眼,覺得還算的上清秀。
玉顫笑了笑,撥了撥凌亂了的發絲,韓嫣這才借著昏黃的燭光看了去,細致的眉毛,下面是一雙彎彎的眼睛,若是平時,該是個愛笑的姑娘吧,只可惜了今兒要陪了自個兒。
苦笑的搖了搖頭,竟覺得自個是如此的狠心,玉顫沒有說話,一時間竟是相對無言,氣氛也變的尷尬了起來。
“韓大人……”玉顫張了張口,想說些什么便被韓嫣截去了話頭“玉顫,我都這般叫你了,別在張口閉口‘韓大人、韓大人’的了,或許過了今晚,你我便什么都不是了,也能出得這宮中。”
玉顫一聽,本以為那人改了想法,沒想到竟還是一心尋死。
“韓、好,今兒玉顫就冒犯了,韓、大哥,你問我為何會埋沒在這深宮之中是么?”玉顫笑了笑,竟反問韓嫣。
韓嫣挑了挑眉,哼了聲沒說話,示意玉顫繼續說下去。
“我本是一小戶人家的女兒,本也算過的和樂,母親識得的多,自小便教導我與家弟,后來,一切都變了,自從我父親嗜賭了之后,一切就都變了,無奈之下,我便被賣進了宮,那時候正直皇上大婚不到一年,陳皇后不育,太皇太后便親自選了人,玉顫便也是那時候被選入了后宮,只是,幽幽數載這還是玉顫第一次如此近的見過陛下。”玉顫笑了笑,竟是說不出的苦澀。
三載,讓一個滿懷著希翼的女孩慢慢的冷卻了下來,三載,足以讓一個滿心期待,充滿幻想的女孩漸漸的看清事實,三載,足以讓玉顫從一個可憐弱小的姑娘慢慢的走向成熟。
她不是不爭,一開始是爭不過,后來便是不想爭了,只想在這幽幽深宮之中求得一安身之地,她本以為,再過兩年,她便可以被放出宮去,重新過活,只是,都是因為陳阿嬌的那杯清酒,一切就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