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絲緞塞在了懷中,抱著韓嫣已經冷卻了的尸身,對于韓嫣,他愛過、惜過、憐過,可如今,這一切卻都只能化作寸寸塵土。
“厚葬了,保他家人周全。”
……
偌大的宮殿中,四周紗帳翻飛,滿地的狼藉,環繞著一片清冷,銅爐中的炭火“噼里啪啦的”燒的正是旺盛,可劉徹卻依舊感覺到手腳冰冷,席地坐在冰涼的地毯之上,手中緊緊的拽著的那塊錦繡,密密麻麻的字體已經暈了開去。是朕沒保護的了他,劉徹是自責的,在這宮里,到底有幾分是他能做了主的?陳阿嬌,皇太后,還有那些個參議大臣,那些個他自家的私事也要管的老頭子,朕已經給你韓嫣那般的地位,那般的權利,卻終究還是未能保護了他,那他所在乎的其他人呢,衛青呢,朕要如何待他?朕要如何待他才能保他周全?難道朕非得只有遠遠的離了他,才能保住他么?在自己還未完全掌握大權的之前,自己只能將他推離?還是說,讓那人變得足夠的強,足夠有能力保全自己,讓那人除了自己,誰也撼動不了的地位。
或許,該考慮一下衛子夫的建議,為那人謀門親事,他絕不能再讓衛青步了王孫的后塵。
難道朕真的只能孤獨終老,那些個朕在意的人,不會,朕不允許,不允許你們離開朕,絕不允許。
厚重的宮門被推了開來,一陣寒風卷著雪花打了進來,劉徹一時間不適應光線,抬袖遮著眼瞇成了條縫看了去,很快,從門口竄了一人進來,依稀能看出那人高大的黑色影子,劉徹張了張口,想讓那人滾出去,卻只是無力,吼嗓中陣陣火燒般的灼痛。
他只能盯著那人的身影,看著他慢慢的走進,那人一襲墨色盔甲,墨色長發高高的豎起,只用了一根青色發帶束著,高挺的鼻梁顯得英氣十足,只是那劍眉若果不是緊緊的皺在了一處,該死更好看的吧,雙唇間一點朱色,劉徹咽了咽嗓子,抬了抬手,那人便會意的去攙扶了他,觸手的卻是一片滾燙,衛青慌了神,急急的喚了聲“陛下?”
劉徹抬眸,許是坐的久了,眼前竟模糊了會,接著便是一片漆黑。
“陛下,陛下,陛下,春公公,快傳太醫。”衛青是真的慌了,架著劉徹放在了龍榻之上,拉過錦被便緊緊的蓋在那人的身上,劉徹手中緊緊的拽著的那塊錦繡,衛青抖了抖手,還是禁不住心中的誘惑,抽出錦緞便細細的看了起來:
“陛下,罪臣不過一男兒之身,幸的陛下垂憐至今,韓嫣已無悔,愛過,恨過,如今卻已都能放下了,對陛下的情,對陛下的癡,對陛下的怨,無非只是紅塵中一癡傻人兒罷了,只道不應悔,臣只望,陛下能護我家人周全,玉顫是個可憐的姑娘,臣與她,并無茍且,她在這無情的后宮之中步步小心,卻還是被卷入了這無妄之災,如若可以,還望陛下放的她出宮,去過她尋常人家的日子,癡癡念念,不過數十年華,恩恩怨怨,不過一顆癡心,只悔,身為大漢男兒卻未上陣殺敵。
桃花笑盡春風意,再難覓,未悔平生意。落雪千里,青衫隱去,不盼有相見期。枉夢痕依稀,任塵世來去,多情自傷己。不如歸去。
王孫絕筆。”
……
雪下了一整天還沒有停歇的跡象,劉徹也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衛子夫在里面照顧著,太后也來看過了幾次,命太醫煎了藥一直溫著,待劉徹一醒來便喝下。只是那人昏昏沉沉的睡著,高燒不退,急煞了所有的人。
衛青癡癡的守在了殿外,臉蛋凍的通紅,握著佩刀的手早已冰冷成了一片。
“衛大人,您去歇著吧,您已經守了一日一夜了。”春陀勸道,里面也忙的很,他要不斷的命人添炭添水,衛娘娘不斷的為皇上換著額上的溫濕的毛巾。只是來來回回之間,守著的侍衛都換了好幾批,唯獨衛青,卻一直的守在了這,半步都未移動過。
衛青無力的扯了扯嘴角,搖了搖頭,“放心吧,春公公,您忙著……”衛青還想說些什么,里面卻傳來了衛子夫的驚呼“醒了,醒了,陛下醒了。”春陀一聽立馬沖了進去,衛青一急也想跟著進去,只是站了一天未動,雙腿早已凍僵了,一急之下倒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急急的扶住了門框,只是這一下倒也讓他清醒了不少,聽著自己姐姐喜極而泣的聲音,忽然升起了抹罪惡感。凍僵了的雙手捏了捏,轉了身,邁開不聽使喚的雙腿慢慢的走了去,雪積的厚了,竟是一步一個深深的腳印。
……
劉徹睜了眼,迷迷糊糊的看著聚了好些人,雙眼掃視了一圈,卻沒見到自己想見到的那抹身影,有些失望的伸出了手,雙唇顫了顫,緩緩的吐出了“衛~~”字。衛子夫心中一顫,立馬靠近了去“臣妾在,臣妾在。”紅著的眼眶心中卻是說不出的高興,陛下醒了第一句便喚了自己,也不枉自己照顧了整整一宿。
劉徹閉了閉眼,搖了搖頭,他現在只想迫切的見到那人,迫切的告訴那人,朕要放你去飛,幫朕去打匈奴,帶上韓嫣的那份,做一個真正打大漢男兒,而不是像王孫那般,一輩子被朕禁在了這幽幽深宮之中。
顫抖了手指了指垂首站在一邊的春陀,春陀會意,立馬靠了上去,俯下了身子“陛下?”
劉徹啞著嗓子,在春陀的耳邊緩緩的吐出了兩個字“衛、青”
春陀一愣,疑惑的看著劉徹,只見劉徹蒼白著臉色,點了點頭,春陀愣了愣,不動聲色的退了去,衛子夫立馬又靠了上去,喂水、喂藥。
春陀出的宮殿,只是一直站著的那人,卻已經離了去,鵝毛般的雪花不停的落著,哪還有那人的身影,只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