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過去了,吳行樹如今都已經十八歲了,他因為成績出眾,早已被北大提前錄取,不用參加這次的高考了,這次回來看爺爺他其實已經可以不用那么急著回學校了,只需要在明年畢業典禮的時候回去一下就可以了。
昨天急急地被大伯接了回來,原以為會是見爺爺的最后一面了,結果沒想到竟是虛驚一場,命算是保下來了,但是卻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當中,醒不醒的過來已是未知數了。昨日被叫到爺爺床前說的那番話,讓吳行樹又回憶起了八歲發生的那件離奇的事情,那一年雖然他們兩個都有驚無險地回到了村子里,但是在洞里發生的事情,卻歷歷在目,這些年,爺爺也曾多次回去想找到那個洞,卻只能找得到洞口卻找不到洞里的東西。那些奇怪的事物,仿佛都消失了一般,了無蹤跡。
他當然明白爺爺跟他說這件事的意思,他知道,爺爺對父親的死一直都有一個心結,直到在洞中湖邊看到了父親的蹤影,這個心結才又被放大了,他覺得父親一定就還活著,洞中的影像就是最好的證明。但是吳行樹深信這世界上是沒有鬼神一說的,如果不是父親的鬼魂,那一定就只是爺爺的幻覺而已,否則不會只有爺爺一個人看到,而他,卻從未看到過!
冬日的夜,總是來的格外得早,才五點半,天已經大半黑了,華燈起夜未央。
今夜是吳行樹守夜,爺爺已經昏睡了三天三夜了,這幾日,已經不能吃喝,于是大伯請來了村里的老大夫,來給爺爺輸營養液續命,這種情況下也就是能活一日,都算跟老天爺借來的了。吳行樹靠在門口的躺椅上,端詳著天上的星星,發著呆,他又看到了那三顆一排的星星了,那到底是什么星星,為什么會呈這樣的一種規律來排列呢?突然,吳行樹的沉思被一陣呻吟聲打破。
“額···小···小行···”,吳行樹反應過來是爺爺在叫他,他連忙走到爺爺的身邊,看到爺爺迷迷糊糊得,似乎有要醒的跡象了,他想起身去叫大伯過來,也許這次醒了,下次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也不一定。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嚇了吳行樹一大跳。只見他的爺爺居然慢慢地伸出了一只手,似乎是在招呼他過去,他指了指后背,示意他扶他坐起來。
在他的印象中,爺爺是個一米八大高個的健碩老人,整天精神奕奕,連走路都帶風的,但此時,他卻形容枯槁,骨瘦如柴,后背佝僂著仿佛隨時會倒下去似的。接下來他將用盡全身的力氣,來說他這一生最后的一句話了。
此時,他的面容是前所未有得安詳、平靜的,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先是說了他這一生問心無愧,對的起他的四個兒女,但是希望吳行樹有朝一日若有所成,不要忘記他的大伯和兩個姑姑,當然,吳行樹欣然答應了。然后他又說他有幾個老朋友在BJ,日后我去的時候代他帶個信兒過去,也算是了了一樁心愿了,后面又交代了一些其他家常的事情后,他握著吳行樹的手說道:“小行,你父親,我還是不相信他已經不在人世了,你一定要弄清楚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然我死不瞑目!”
說完最后一個字,他就像是油盡燈枯了一樣,閉上了眼睛,安靜地垂下了蒼老的面容,吳行樹默默地流下了兩行清淚,爺爺走了。
爺爺的葬禮按照村上的規矩,應為喜喪,吹吹打打辦了三天三夜,作為孝子賢孫,吳行樹需要給爺爺守靈三天三夜。村上的街坊鄰居,幾乎都來了,這三天,可把吳行樹給累壞了,每每有人來給爺爺叩首獻花,吳行樹都是要叩拜回去的,他大概扣了七八十次頭吧,此時,他已經累的腰都直不起來了。大伯看他跪的實在有些吃力,便招呼他到一旁休息一會,等有人了再過來跪著,他們二人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大伯給他倒了一杯茶遞給他,說道:“小樹啊,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嗎,是準備去北大讀書嗎?”
其實不用大伯問,他也早就已經有打算了,讀書固然是重要的,但是他卻不打算去BJ了,他大概做了三天三夜的思想斗爭,才最終決定放棄這個機會的,他說道:“我可能不會去北大了,我想去西北,那里離西部最近。”
大伯疑惑地問道:“怎么,你要去西部?BJ的發展不是要比西部好嘛,為什么要去西部呢?”
“大伯,你說的沒錯,西部的確遠不如這邊,但是我這些年一直被一些問題困擾著,如果不能搞清楚,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所以,我一定要去!”
第二日一大早,吳行樹乘著全家人還沒起的時候,拎著自己的背包,獨自一人,離開了家園,這一走就是三年,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這三年間,大伯的生意有了一定的發展,業已成為了當地赫赫有名的企業家,至于吳行樹,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也沒跟家里人聯系過,漸漸地大家似乎已經淡忘了他。這個世界上的人情事故就是這樣的,有些人,有些關系,你不去維系,即使是血脈至親,也會成為陌生人,而有些人,即使相隔萬里,即使不相見,卻也能銘記在內心的深處。
所以吳行樹究竟去了哪里呢?
原來那一年他并沒有參加高考,也沒有去BJ上學,他像個沒有方向的孤舟獨自漂泊流浪了一年,他去了很多地方,去了美麗的香格里拉,去了遼闊的大草原,去看了壯闊的黃河,去坐了前往夏威夷的郵輪····但有個地方他卻不敢去。當時走的時候說要去西部,然而到頭來,西部卻成了他最不敢去的地方,因為想到西部總能讓他想到父親的離奇死亡,以及當初答應爺爺的那件事,但是他不想再觸及那些事情,當他觸及那些事情的時候,總是會被一股莫名的、悲傷的情緒所影響,以至于失去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