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愿和俞潔回學校的時候，正好見四五個穿藍色備勤服的消防員在修補教室墻壁，且修葺工程已經(jīng)接近尾聲。

老校長一直跟在他們身側(cè)，時刻準備著要打下手。

“校長老師！”俞潔遠遠喊了一聲。

張國瑞回頭，見她們平安回來，趕忙迎上去。

“小俞老師，小程老師，回來啦。小程老師沒事吧？腿還好吧，感冒好了沒？”

俞潔扶著程愿，對災(zāi)后重建的學校頗為驚喜：“校長老師，學校修補得差不多了，真是辛苦啊。”

“是消防同志們辛苦了，前兩天，消防隊曉得我們學校需要補建，所以特地抽派了人手給咱們學校，還把咱們受損的電路給修好了。”

“這是哪個消防隊的？”程愿也大為震驚，她第一次聽說消防單位給免費做水泥工的。

正在埋頭攪拌水泥的劉年一擼袖子，朝他們那邊喊了一嗓子：“咱們是陸搜隊的，也可以稱咱們?yōu)镚省消防機動支隊！”

俞潔感覺挺新鮮的，掩嘴笑，“這消防果然不一樣，名字還挺多，五花八門的。”

“你可以理解為他們這是國家隊，還有省隊、市隊、縣隊、鎮(zhèn)消防站。”程愿拄著拐杖上前，仔細打量了那幾個年輕消防員，猜測他們可能就是洛北甯的隊員，故意問道：“你們領(lǐng)導(dǎo)讓你們來幫忙的？可著實是為人民服務(wù)啊，園子小學全體師生對你們消防表示感謝。”

說著，她禮貌地向他們鞠了一躬，“另外，感謝那天雪災(zāi)你們救了我和我的學生。”

劉年抬頭，見這個女老師小臉白皙清瘦，眼里如琉璃般明亮，突然想到隊長特地讓自己打聽了她信息的事，于是小眼睛一瞇，齜牙一笑，格外淳樸和善，“客氣了客氣了，說起來還是一種緣分呢。”

“緣分？”

“是啊，不曉得了吧，您和咱們隊長是老鄉(xiāng)。”

程愿聞言，心里一動，“你知道我是哪里人？”

“是嘞，澤州市人嘛，和咱們隊長一個地方的。”

“所以，是你們隊長讓你們來幫忙修學校的？”

“咱們領(lǐng)導(dǎo)的吩咐。”

領(lǐng)導(dǎo)的意思是，不止隊長一個人的主意。

“對了，程老師，你的腿沒事吧？”劉年見她拄著拐杖，關(guān)心道：“傷筋動骨一百天，程老師要注意身體啊。”

“其實也好得差不多了，摔傷的時候本身就不嚴重。”程愿指了指自己的拐杖，“興許過幾天就能放掉拐杖了。”

程愿笑一笑，忽然想起什么，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劉年，大家都叫我阿年。”

“流年？”俞潔突然從身后湊過臉來，拍了拍劉年的肩膀，笑意盈盈，“好有詩意的名字，古文里，關(guān)于描述流年的詩詞可多了，比如，唐代陳子昂的紅榮碧樹坐看歇，素華流年不待君。”

劉年嚇了一跳，回頭，待到看清楚俞潔白嫩的娃娃臉，他一下子紅了臉。

“流年是，是很有詩意。”他再沒了剛才的善談勁兒，撓撓頭，憨厚了幾分，“不過，我姓劉，劉禹錫的劉。”

俞潔掩嘴笑，“那年呢？”

“素華流年不待君的年。”

“你倒是記得住這句詩，這詩很冷門，多數(shù)人不知道。”

劉年頗為不好意思，“我平時也喜歡讀唐詩宋詞。”

在一邊砌磚的阿星聽到他們的對話，調(diào)侃道：“阿年這小子，衣柜里一堆書，在我們隊里有個外號，叫東北書大個兒。”

“知道啥意思不？”另一個隊友陳陽接話，“阿年是東北人，人高馬大，外表糙漢子，內(nèi)心卻住著一個文化人，所以他叫東北書大個兒。”

眾人一團哄笑。

劉年漲紅了臉，干脆扔下木棍，給隊友們一人來了一個爆栗。

俞潔笑道：“消防員們可真有趣。”

到了傍晚，學校終于補完了最后一面墻，張國瑞招待他們吃了鄉(xiāng)政府里的食堂。

程愿和俞潔以及幾個男老師都一起去了，因為學校是沒有食堂的，學校位置又偏僻，平常他們只能自己做飯吃，吃得比較清淡簡陋。鄉(xiāng)政府距離園子小學五公里遠，提供的餐食雖然也不豐富，但是好歹油水充足點。

今天食堂晚飯，每人一碗炒辣子、一盤青菜、兩個花卷。

劉年等人臨走前，張國瑞還給他們?nèi)艘换@子雞蛋做感謝，劉年等人推脫了好久，論伙食，相比這貧窮的園子鄉(xiāng)，位于縣里的陸搜基地可太豐富了。

他們實在不好收受鄉(xiāng)里匱乏的物資，但老校長盛情難卻，幾個回合后他們還是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回到陸搜基地后，劉年和阿星第一時間就去找了洛北甯。

洛北甯正坐在學習室里抽煙。

“老大，老大！”阿星把一籃子雞蛋放到他面前，“禮物，老大。”

洛北甯瞥了一眼，“哪來的？”

“今天學校給他們修好了，張校長硬塞的，感謝咱們。”

“不是說園子鄉(xiāng)都窮得有人家吃不起飯，怎么還要人家東西？”

“盛情難卻啊。”阿星回想起這兩天在園子鄉(xiāng)吃的飯菜，“不過園子鄉(xiāng)是真的窮，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窮，那天晚上太黑也看不清，這兩天給他們砌墻，才知道學校是真簡陋，鄉(xiāng)政府也好不到哪里去，學校里都沒有食堂，如果要吃飯，師生們都要自己解決，難得去鄉(xiāng)政府吃食堂，一碗炒辣子算是沾油水了，說實話的，我和阿年他們都沒吃飽。”

“炒辣子？辣嗎？”洛北甯想起程愿是南方人，嬌生慣養(yǎng)，吃不了辣食，他有點難以想象她是以怎么樣的勇氣和決心才去這樣貧窮的地方支教。

“咱東北人，能吃辣。”劉年笑起來，眼睛瞇成一道縫，憨厚憨厚。

“不過那兩個女老師不太行，吃了幾口眼淚水就出來了，南方人嘛，吃辣不得勁。”阿星提起雞蛋籃子，“讓食堂阿姨煮幾個雞蛋吧，我晚飯壓根兒沒吃飽，餓了。”

“多煮幾個，隊長，你要來兩兒嗎？”劉年站起身來。

洛北甯吐出一圈煙霧，瞇起眼睛，“都煮了吧，隊里人多，分一分就沒了，今晚吃好點，明天才有力氣集訓(xùn)。”

劉年和阿星聽了，暗暗叫苦，頓時覺得手里的雞蛋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