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江，周家，夜。
穿過曲折游廊，透過兩邊的格扇窗欞，還能看到波粼的水面，一圈水紋散開，倒影水面的月亮也隨著晃了兩下，一陣風吹過，游廊柱子前懸掛的宮燈左右搖擺著。
她盯著地上的燈影看了兩秒，才繼續往前走。
北江寸金寸土，能夠坐擁園林居所，也就只此一家。
給她安排的住處在西廂房，是個獨立院子，老爺子放了話，周家五小姐歸家，從此團圓，和睦相處。
西廂房一墻之隔，是周家大少爺，周斯忱的居所，云枧回到臥室，就聽到隔壁傳來彈琴的聲音。
——
“夢中傀儡”嗎？
云枧合上一本泛黃的書籍，想起師傅在世時和她說過，她命格特殊，在五行之外，世間諸多術法對她來說并沒有用。
可那個人是怎么做到的？一次又一次從夢里帶走她，控制她，若非她心性堅定，恐怕此時已經成了一具真正的傀儡。世人生死皆在她眼里可探其究，可那人，她卻毫無辦法。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云枧眉頭微微蹙起，這么晚了，誰會來找她？
把書放進箱子里鎖好，才走過去開門。
周牧顏穿著一身淡紫色連衣裙站在門口。
周老爺子總共四子一女，周牧顏的父親周仲文，也就是云枧的二舅。
云枧用眼神詢問她有什么事，周牧顏微微一笑。
“我就是過來問問你，明天晚上有時間嗎？我在清河歌劇院有演出，上次你沒有去看，這次可不能缺席了，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票，在最前排。”
周牧顏今年二十一歲，已經是頗有名氣的“明星”，明晚她有一場大提琴獨奏，云枧看著她的頭頂，將票接了過來。
“八點整，不要遲到哦。”
周牧顏說完，沖云枧眨了眨眼睛，扭著腰肢轉身離開。正要關門時，她突然停下腳步，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
“云枧，爺爺安排你住在這里，你知道為什么嗎？”
云枧繼續沉默，看到她這般無趣，周牧顏撇撇嘴。
“因為這里，是小姑以前的閨房。”她上前兩步，湊近云枧的耳朵，壓低聲音說道，“十八年前，你被送走那天，這里抬出去三具尸體，我那時太小，很多事情都記不太清楚，可是我記得，你那天哭嚎的樣子。”
“對了，周家注重規矩，爺爺讓我轉告你，沒有特殊情況，晚上十一點之前要歸家。”
她說完就走了，云枧看著她的背影，嘲諷地扯了扯嘴角。
——
翌日，晨。
云塔胡同內，云枧全副武裝出現在一個算命館門口，見門還關著，她上手拍了拍門，過了兩分鐘還沒有動靜，云枧眉間劃過一絲不耐煩，直接抬起腳踹門。
“砰砰砰”的聲音吵醒了屋里呼呼大睡的陳胖子，他一聽這聲音，嘟囔了一句“完蛋”，趕緊連滾帶爬開了門。
“哎喲，姑奶奶，你怎么這個時間點過來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催債的來了。”
云枧越過陳胖子，直接進了屋。
“今兒個有大客戶，趕緊收拾屋子。”
聽到今天能賺錢，陳胖子也不困了，旋風似地開始整理屋子。
狹窄的屋子被隔成兩居室，里面住人，外面就是工作的地方。
具體來說，再沒有遇到云枧之前，這是陳胖子行騙的地方。
“我的姑奶奶啊，你怎么穿這么多，不熱嗎？我看天氣預報說今天最高氣溫有三十七度。”
陳胖子收拾好后，給云枧泡了杯茶，看著云枧一如既往的厚實裝扮，忍不住感慨。
“雖然說瘦子怕冷，可現在是六月啊。”
云枧沒理陳胖子，她進入工作室，戴上一頂黑色帷帽，陳胖子沒得到回應也不生氣，依舊笑嘻嘻地湊了過來。
“今兒個，咱們能賺多少錢？”
“你又欠了多少錢？”
陳胖子這人有個壞毛病，愛賭錢，第一次見面，他就被人追債剁手，云枧救了他一命，不過也拿走了他一半的算命館，這家破店，如今也算兩人合資。
陳胖子有些不好意思，他之前指天發誓再也不賭錢了，可他就是改不掉啊，手癢，沒辦法。
“不多不多，也就兩萬，其實我都贏了，就是最后一把手氣太差。”
云枧輕“呵”一聲，不做點評。
“云大師，透露一下，咱們今天能賺多少錢？”
云枧并不是每天都會過來，一般來說，一個星期她就只接一單，賺一個人的錢。
“不到一百萬吧。”
陳胖子嚇得大叫起來，“一百萬，一百萬？那我豈不是能分到二十萬？”
兩個人是二八分賬，不過陳胖子很滿足，云枧出手一次，比他一年都賺得多。
云枧冷笑，“我說的是，不到一百萬。”
陳胖子冷靜了一些，不過手依舊抖得厲害，“那是多少啊？”
“十萬。”
云枧說完，陳胖子臉上的笑容僵硬住了。
而這時，門口傳來一絲動靜，陳胖子會意，平復好失落的心情立刻出門迎客。
“我不算命，你別推我。”
“你踢翻了我的花盆，就得算一卦，不然這盆花一千塊，你賠錢吧。”
“你……”
“看你眉頭緊鎖，一定有煩心事，難道你不想知道怎么解決？”陳胖子繼續循循善誘，男人最終被他忽悠了進來。
云枧坐在椅子上，看著對面的年輕男人。
“算一卦多少錢？”他急著離開，所以語氣并不好，加上云枧戴著帷帽，裝神弄鬼的樣子更讓男人確信這是一家黑店。
“十萬。”
云枧說完，男人“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你這黑店，怎么不去搶劫。”
“我原本想救你一命，你要是嫌貴，那真是遺憾。”
“什么意思？”男人以為云枧在詛咒他，眼里迸發出濃濃的憤怒。
“你被人選為替死鬼，明晚凌晨一點，一天中陰氣最盛之時，就是你的死期。”
云枧的本事，陳胖子最清楚不過，她說誰死，那人準定要死。
“笑話，你說我死我就死？你這騙子，還想嚇唬我。”
陳胖子想去捂男人的嘴，云枧笑了笑，繼續說道。
“你被即將結婚的女友背叛拋棄，又剛丟了工作，今天是你最倒霉的一天，當一個人的霉運達到最盛時，無聲無息拿走你的命，豈不是很容易？”
男人變了臉色，震驚地看著云枧。
“別問我怎么知道，想化解，十萬塊錢。”
陳胖子一臉崇拜地看著云枧，他要是有這個本事，一天算十個，一個月就是千萬富翁了，果然大師就是大師，低調又謙遜。
云枧聽到轉賬到戶的聲音，取出一把刀和一個瓷碗。
“割下一縷頭發，三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