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門外隱隱傳來打更的聲音,已經是四更天了,月色漸漸黯淡,天空也隱隱有些發白,眼看著應該快要天亮了吧?
上官冰柔從床上坐了起來,沖著守夜的獄卒喊道:“拿水來,我要梳洗!”
那獄卒也不敢怠慢,就算是將死之人,畢竟也曾經是陛下的女人,聽說還為陛下生了個孩子,所以那獄卒手腳麻利的端了些水過來。
上官冰柔就著熱水洗了臉,又問獄卒要了套干凈的衣服換上,簡單的盤了發髻,就著那盤中的水面照了照自己的容顏,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那獄卒看了心中奇怪,這個上官冰柔還真是與眾不同,別人知道要死了的話,不是哭天搶地就是一臉絕望,她倒好,該吃吃,該喝喝,還想著要梳洗打扮,絲毫沒有即將赴死的模樣。
上官冰柔見那獄卒一直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自己,不由莞爾,沖著那獄卒笑道:“多謝!”
“沒,沒什么!”那獄卒有些不知所措,在這里看守牢房也不少年了,從來還沒有被一個犯人感謝過,而且還是一個即將要去死的犯人。
上官冰柔洗漱完畢,坐在床邊靜靜等待著,行刑的人應該快來了吧?
“開門!”
就在這時,牢門外傳來讓上官冰柔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她有些意外,南宮焱怎么會來?
果然不多時,一抹明黃色的身影出現在牢房門外,南宮焱站在那里,看著牢房里淡然自若的上官冰柔,神情復雜。
天色漸亮,執行死刑的刑官已經來了,在見到南宮焱的時候也很是驚訝,關在這里的是如此重要的人嗎?不是聽說只是陛下先前的一個侍妾嗎?為何陛下會親自前來?
南宮焱吩咐道:“你們進去吧!”
執刑官恭敬的行了禮,隨后走進了牢房,南宮焱緊跟其后,也一同走了進去。
上官冰柔冷笑,站起身來沖南宮焱行了個大禮道:“我還真是榮幸,能夠讓陛下親自來給我行刑。”
南宮焱此時已經沒有心情和上官冰柔斗嘴了,他示意身邊的那些官員先稍等片刻,他還有幾句話想要對上官冰柔說。
“上官冰柔,朕來問你,若是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嗎?”
不知為何,南宮焱想要知道上官冰柔到底有沒有后悔過,包括協助冷寒軒離開這件事情,調查表明,質子府中那些控制暗衛的香粉也是上官冰柔給冷寒軒的,在冷寒軒逃離之前,上官冰柔曾經頻繁出入質子府。
上官冰柔燦然一笑,“會!我從未曾后悔過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還真是抱歉,讓陛下你失望了吧?”
“上官冰柔,就算是不為了你自己,為了小七,你難道就不能服軟一次嗎?朕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若是你愿意認錯,朕就放你一條生路,至少能夠保住你的性命……”
“不用了。”上官冰柔打斷了南宮焱的話,她上前一步,從執行官手中拿過早就準備好的毒藥,沖著南宮焱溫婉一笑,“南宮焱,你記著,總有一天,你會為了自己的決定而后悔的。”
上官冰柔說完,毫不猶豫的將那毒藥倒入了口中,不過片刻,她就覺得五臟六腑劇痛起來,視線也漸漸變得模糊,就連腳步都開始不穩了。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上官冰柔努力扯出一抹微笑來,終于,她要自由了。
南宮焱沖上前去,一把抱住上官冰柔滑落的身體,眼神復雜的看著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
這么多年來,第一次有一個女子能夠如此牽動南宮焱的心,她的柔弱,她的勇敢,她的機智,她的美好,和自己相處的每一個瞬間在此刻從南宮焱的腦海中一一劃過,讓他有種突然想要落淚的感覺。
“冰柔……”
紅色的液體從上官冰柔的口中溢出,染紅了南宮焱的衣角,也刺痛了他的眼睛,他開始覺得后悔,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想要救活她,明知道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來人,替朕宣太醫,快!”南宮焱琥珀色的眼眸中沾染了些許的血色,整個人看起來竟讓人覺得有些猙獰,
“是!”守候在外侍衛接到命令匆匆離開,
牢房之中的那些官員一個個面面相覷,陛下這是鬧得哪出?前一秒剛剛讓人服下毒藥,現在卻讓人去找太醫過來,就算是大羅神仙趕到這里,應該也來不及了吧?何況,這上官小姐服下的可是劇毒鶴頂紅!
終于,在經過撕心裂肺的痛苦之后,上官冰柔閉上了眼睛,安靜的如同睡著一般,南宮焱跪坐在地上,神情有些恍惚,她真的離開了,永遠!
旁邊的官員沒有人敢出言提醒,生怕成為被遷怒的對象,不過他們一個個心中都為這個女子惋惜,芳華正茂的年紀,就已經香消玉殞了,伴君如伴虎果然不假。
棲鳳殿中,上官靜柔剛剛得到了消息,大驚失色道:“你說什么?陛下獨自一人去了天牢?消息可準確嗎?”
“回稟娘娘,千真萬確,陛下身邊除了兩個貼身侍衛,其余的人一個都沒帶,天沒亮就騎馬走了,連早朝都稱病沒去呢!”一個太監模樣的宮人細聲細氣的開口。
上官靜柔眼神微冷,腦海中劃過一個念頭讓她從古琴邊猛地站了起來,陛下該不會是臨時改變了主意而想放上官冰柔那賤人一條生路吧?
思及此處,上官靜柔再也坐不住了,她吩咐道:“本宮知道了,東珠,去將本宮的狐皮披風拿來,另外吩咐下去,備車,本宮要出去一趟。”
“小姐,今日天涼,您這一大早就要出門嗎?”
陪嫁丫頭小蘭多問了一句,卻惹來了上官靜柔的呵斥,“在這宮中,如果你還想活的長些,不該知道的就少打聽,就算你是本宮的貼身丫鬟也不行,另外,你給本宮記住,以后要稱呼本宮為娘娘!”
小蘭不敢再問,低頭退至一旁,心中卻忍不住嘀咕,這四小姐怎么會變得這么兇了,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東珠很快就將披風拿了來,替上官靜柔披上了,隨后恭敬的行禮,“恭送娘娘,娘娘慢走。”
上官靜柔看了東珠一眼,突然開口道:“東珠,你隨我同行吧!”
東珠一愣,卻沒有多問,只是低了頭,應了一聲,隨后乖巧的跟在上官靜柔的身后,一旁的小蘭心中不解,又多少有些嫉妒,明明自己才該是和上官靜柔同行的人,這個東珠還真是惹人厭煩。
上官靜柔讓東珠和自己一同上了馬車,很快就朝著宮外飛奔而去。
上官靜柔看著車上沉默不語的東珠,心中很是滿意,她剛剛成為貴妃,這宮中自然是有很多雙眼睛盯著自己,若是真的想要在這里站穩腳跟,她就必須要有自己的手和眼睛,而拉攏一個聽話且聰明的奴才,對自己是很有幫助的。
“東珠,你不問本宮帶你去哪里嗎?”
東珠搖了搖頭,許久開口道:“娘娘自有安排,東珠不過是個奴才,一切自然是要聽從娘娘的。”
上官靜柔微微頷首,“那么本宮現在允許你猜猜看呢?”
東珠抬頭看了上官靜柔一眼,很快又低下頭去,微啟櫻唇,低低吐出兩個字,“天牢!”
上官靜柔微笑,她總算是找了個好幫手!
很快,馬車就停在了天牢門口,那守衛的獄卒看著從那豪華無比的馬車中下來的上官靜柔,有些目瞪口呆,這今天死的到底是什么人啊?剛剛來了個陛下,現在來的該不會是娘娘吧?
一下車,上官靜柔就換上了一副悲戚的面容,由旁邊的東珠攙扶著,慢慢進了牢房中。
“姐姐……”
南宮焱很遠就聽到了上官靜柔的哭聲,他有些被感染,眼眸中染上悲戚之色。
上官靜柔進了牢房,就見到南宮焱抱著上官冰柔的這一幕,眼中劃過一絲不快,沖上前去撲在了上官冰柔的身上。
上官冰柔的身體已經漸漸冰涼了,從指間觸及到的涼意讓上官靜柔心底無比歡喜,還好,這個賤人終于已經死了,面上卻愈發的痛苦起來,“姐姐,為何不等妹妹送你一程你就已經……陛下……”
南宮焱回過神來,看著上官靜柔悲傷無比的臉,他安撫道:“靜貴妃,你節哀吧,你姐姐走的很安詳。”
“陛下,我唯一的姐姐死了,我再也沒有姐姐了……”上官靜柔傷心欲絕,終于哭昏過去。
“靜貴妃,靜貴妃,靜兒!快來人,送貴妃娘娘回宮。”
南宮焱的語氣多少有些緊張,他已經處死了上官冰柔,不能讓上官靜柔也有所閃失。
上官靜柔很快就被送了出去,剛剛上了馬車,上官靜柔就睜開了眼睛,先前的柔弱和悲傷頓時消失殆盡,一旁的東珠沒有絲毫意外的神情,仿佛這一切,她早已經了然于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