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五年。

山海關，靖邊樓。

寧姝一襲紅衣戰袍，站在樓上遠眺，青山未改，綠水長存，但是，一切并不如表面上這般平靜。

空氣中，充斥著濃重的血腥氣。

樓下，硝煙彌漫，尸橫遍野，山河破碎，滿目瘡痍。

此關一破，中原境內，再無指望。

大楚，已亡。

此時，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極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駙馬，你來了。”

“昭華，回去吧。”

“回去？”寧姝轉過身來，指尖微微顫抖，險些握不住手中的銀色長槍，然而，到底還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上下打量一番，柏清朗倒依舊是一襲白衣，不染纖塵，一副高高在上的謫仙模樣。

奈何，她就因著這么一個玩意兒，賠上了自己的一生。

柏清朗伸出手，似乎想去扶她，不知想到什么，又縮回去，淡漠道：“寧陽已經給北燕遞了降書，你的抵抗，毫無意義。”

寧姝充滿血絲的眸中閃過一絲迷茫，很快鎮靜下來，決然道：“放屁！寧陽再孬種，那也是大楚的皇帝，他不會投降，也不可能投降，柏清朗，你在騙我。”

柏清朗輕輕嘆息一聲：“寧姝，你還是不了解你弟弟，他貪生怕死，優柔寡斷……本就不是帝王之才……你跟我回去，我已同燕王說好，此間事了，我便帶你走。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

寧姝冷笑：“此話當真？”

柏清朗面色稍緩，小心道：“自然當真，你我本是夫妻，卻被迫分離，如今，我也該盡一下夫君的責任，倘若你愿意，我便帶你走。”

寧姝沒吭聲，眉宇間掛滿猶豫，最終，手中力道一卸，長槍跌落在地，踉蹌著后退幾步，十分虛弱的沖他招招手。

“既如此，你過來。”

“好。”柏清朗頓了頓，走到她身邊，淡漠的神色不在，反倒是換上一抹輕松，他就知道，她舍不得。

畢竟，癡戀多年，寧姝一直都跟在他身后，如今，他軟下態度，她自然應該消氣，跟他離開。

但是——

噗！！！

柏清朗看著自己心口的匕首，神情瞬間凝固，像是沒想到寧姝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又像是恍然明白過來，這才是她。

寧姝唇角溢出一絲鮮血，卻是笑靨如花：“柏清朗，夫妻一場，你算計我那么多次，如今，我也算計你一次，咱們方才算是扯平了，你說，是不是？”

柏清朗苦笑道：“寧姝，你就如此恨我？”

寧姝：“算不上，之前么，倒是恨的，只可惜，愛也愛過，恨也恨過，如今，哦，不對，在你向燕王投誠的那一刻開始，愛也沒了，恨也沒了……”

她是寧姝，長公主寧姝。

再如何，也不會跟一個叛國的人走，要他一條狗命，已然是便宜他了。

樓下，似乎終于察覺到不對，紛雜的腳步聲傳來，寧姝拖起柏清朗，縱身一躍，跳入海中，便是死，也絕不愿落入叛軍手中。

更何況——

她早已身中劇毒，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