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陸堯手持本書，斜靠在軟塌上，燈光逐漸昏暗，卻能看見清俊秀逸的臉龐。

侍女站在一側(cè)，小心翼翼把燈罩拿開，用剪子剪掉燒黑的燈蕊，做事時(shí)瞥見陸堯微張的領(lǐng)口，突然緊張臉紅，撞倒了燈罩。

侍女腦子轟地一聲，變得一片空白:“少爺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

陸堯掃一眼，若無其事道:“有沒燙著？”

侍女兩手?jǐn)€緊，臉紅心跳。“多謝少爺關(guān)心，奴婢沒有燙傷。”

“那就好。”陸堯翻了一頁紙，看見有人靠近。

隨豫安走進(jìn)來，打發(fā)走侍女:“少爺，少夫人處置的人是陳碧青。”

“陳碧青？”陸堯抬眸，回憶起來：“你說的陳碧青是石英嬤嬤身邊的那個(gè)丫頭？”

隨豫安點(diǎn)頭：“正是。”

陸堯一目十行，“這丫頭平日里說話口無遮攔，沒人管，遲早會(huì)釀成大禍。李知愚敲打敲打她也好，愿她能漲漲記性。”

……

“小姐，你醒啦？”

清早，李知愚醒來，剛睜開眼，春喜聽見動(dòng)靜，便走過來，臉上帶笑，神情雀躍。

李知愚坐起身，睡意未褪去，語氣懶懶:“你今天這么高興？”

春喜拿來衣服，眉飛色舞地說道:“小姐，自從昨晚你懲戒了陳碧青以后，今兒一早，院子里的那些丫頭們見了我，全都畢恭畢敬的，生怕我不高興似的，總算不用受她們的氣了。”

“這你就高興成這樣？”李知愚穿衣起床。

春喜緊跟在后面，偷偷吐了吐舌頭。

李知愚洗漱過后，坐在窗前梳妝打扮，她還沒睡醒，腦子懵懵的，任由春喜折騰頭發(fā)。

春喜見小姐這般，看著外面的雨，膽子突然大了起來，勸道:“小姐，外面又下雨了。小姐不如今日就呆在屋子里頭，不出門了吧。免得感染風(fēng)寒，又得病。”

李知愚回過神，看著淅淅瀝瀝的雨點(diǎn)拍打在芭蕉葉上，雨珠再順著葉子的紋路緩緩落下到溝渠，跟枯枝敗葉一起匯流成河。

“天天待在小院子里，悶死了。你不想出去，那我自己出去走走。”

“那不行，春喜要一直跟在小姐身邊。”

“……”

用完早膳，李知愚春喜兩人各持一把油紙傘，擠在青洲城最熱鬧的街道上，閑逛了幾圈，之后才去向人少的地方。

“小姐，你總是在天香樓附近閑逛，這是為何啊？”

李知愚看著來往的馬車和做生意的行人，“這里是青洲城最熱鬧的地方，如果在這里做生意，客流就有保障了。”

做生意？

春喜納悶，“小姐，女兒家在外頭拋頭露面做生意，多不好啊？姑爺若是知道，怕是又對小姐不滿了。”

李知愚沒搭理春喜，四處看了看，忽然聽見幾個(gè)孩子的嬉笑聲。

她順著聲音找過去，穿過一片密集且幽靜的房屋，走著走著突然柳暗花明，露出一大片雜草叢生的濕地，濕地再往外延伸，倒掛了無數(shù)根柳樹枝條，柳樹枝條垂進(jìn)江中，泛泛江水延伸至對岸山腳下，雨霧白茫茫一片，宛如仙境。

幾個(gè)小孩便圍在濕地旁的亭子里，和一位穿著粗布麻衣正在描繪山水圖的畫生。

“小姐，那是溪邊，雜草叢生，我們逛別的地方吧。”

李知愚看著孩子們童真的笑臉，忍不住走過去:“我們過去看看。”

春喜在前方引路，收起傘，湊個(gè)腦袋過去:“你們在干什么啊？”

“我們在折紙船。”幾個(gè)小孩埋頭說道。

春喜看了看旁邊畫生的紙，“這位公子，你的紙……”

專注的畫生抬起頭，看一眼來人，溫和笑笑:“不值幾個(gè)錢，無妨。”

李知愚看著她們手里拿著的紙船，形狀千奇百怪。

兩個(gè)大的小孩把紙船折好，迫不及待起身去放船，年齡小的孩子生怕錯(cuò)過，急忙跟上去，所以原本氣氛熱鬧的亭子一下冷卻下來。

李知愚看著散落在地的紙張，默默彎下腰撿起一張，坐到一旁。

春喜好奇地湊過來，大眼睛撲閃撲閃地:“小姐折的是什么啊？”

李知愚把鋪平的紙張放在腿上，折去紙張的一角，裁出一個(gè)正方形，才緩緩說道:“應(yīng)該叫千紙鶴吧。”

“千紙鶴？我怎么從未聽過？”春喜撓撓腦袋，“公子，你知道嗎？”

畫生停筆，“千紙鶴，顧名思義，便是那天上飛的白鶴吧？”

“嗯，就像天上飛的白鶴。”

李知愚照著兒時(shí)零碎的記憶，把紙折了一次，感覺不對，又重新?lián)Q一張紙，絞盡腦汁想了想，終于找對的正確的折法。

春喜待在一旁無聊，便有模有樣學(xué)著，起初還能勉強(qiáng)跟上，但是折多了，腦子就糊涂了，索性放棄，坐在一旁靜靜地看。

她看著小姐，把四四方方的紙張，折成無數(shù)個(gè)尖尖角，變成只有原來的一小塊，再后來，小姐輕輕翻開角的兩側(cè)，再按一下紙的中間一角，不一會(huì)兒，一只鳥兒雛形的千紙鶴鋪展開。

春喜兩眼放大，笑道:“小姐，真的是千紙鶴。”

李知愚把手里的千紙鶴遞給春喜，春喜俏皮地接過，順便把自己折的殘缺品，遞了過去。

李知愚拿起春喜折剩的那個(gè)，繼續(xù)返工，又折了一只出來。

折完之后，她看著在溪流邊嬉戲的小孩，一時(shí)童心未泯，冒著細(xì)雨走出去。

“小姐，外頭還下著雨呢，小姐，再急也得把傘帶著啊。”

春喜見小姐沒有回頭的意思，她匆忙拿起傘，緊緊跟上去。

李知愚提起裙擺，沿著濕漉漉的草叢，走到溪流邊，找到一個(gè)合適的位置。

她蹲在那里，輕輕把紙鶴放進(jìn)水里，看著它順流而下，沒多久，便卡在了石頭上。

李知愚踮起腳尖走近，剝開石子，千紙鶴再次沿著水流方向飄遠(yuǎn)。

李知愚怕同樣的狀況還會(huì)發(fā)生，便不厭其煩地一路護(hù)送下去，直至看到千紙鶴流進(jìn)平緩的江水里，才露出滿意的笑。

而距離此處不遠(yuǎn)，陸堯站在樓閣的窗邊，眸光深幽，漠然俯瞰這一切。

徐鴻志看著站在綠草煙雨中的白色身影，拍起手來，贊嘆不已:“陸兄，嫂夫人真是不可多得的絕色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