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東北的冬天和去往年沒什么兩樣，天晴的時候，無風，無雨，更無雪，陽光依舊普照，天空依舊深藍，綠化帶綠意依舊濃，花兒依舊俏，冬季似乎只是個代名詞，不冷也不熱，穿上外套剛剛好。這樣的日子固然好，只是天公怕你忘了本該寒冷的冬季，于是一場狂風來了，一陣冬雨也來了，變天了，又陰又冷，冷得大家措手不及，大家紛紛穿上羽絨服，戴上長圍脖、套上雪地靴……

兒子病了，咳嗽，白天不太嚴重，晚上一躺下就連咳帶喘，“哐哐”咳嗽聲似乎把窗玻璃都震裂了！咳得我心疼！夜深了，他實在咳累了，居然睡著了，只是才打了個小呼嚕，一口痰又把他憋醒了，他實在不想起來，側了個身子剛脆把痰咽下去繼續睡，可是不到一會兒，又有一口痰涌上來了，堵得他一口氣喘不上來，這一下徹底把他憋醒了，他只得坐起來咳，兒子一通猛烈地咳嗽后，汪汪大哭，妻子連忙坐起來把他抱在懷里，然后把被子圈成半圓緊緊圍在兒子身上……兒子還沒哭完又咳上了，一團又一團黃黃的濃痰源源不斷的從喉嚨里“生產“出來……這一夜，妻子就這樣抱著兒子一夜坐到亮，第二天早早的起來，帶兒子到醫院看病。

到了醫院不用說，先是量體溫，然后又是拍片又是化驗血，折騰了一個早上，結果還是沒出來，兒科的人實在太多了，用人滿為患來形容有點不太恰當，不過事實真的如此，醫生從問診到下班，連續4個來小時就沒喝過一口水、沒上過一次衛生間。我以前從未帶孩子看過病，孩子一旦生病我只會責怪妻子，今天我才感受到兒科的嘈雜和紛亂，診室里的人里三層外三層，小孩子哭的哭、叫的叫，大人打的打，哄的哄……加上半天輪不上號的家長抱怨聲、責怪聲、醫生打印處方的格嘰格嘰聲……如同身處鬧市，吵得你頭昏腦漲，我懷疑沒病的孩子到了這兒非生病不可！

下午，兒子的結果才出來，肺炎，支氣管炎，醫生說能住院就住院，只是得去住院部問有沒有床位，沒床位就只有門診輸液，完全自費。妻子跑到住院部一問，醫生說沒床位，排隊的孩子還多著呢，總得有個先來后到吧，妻子怕耽誤兒子的病情，就帶兒子去門診輸液了。

門診輸液室里也是人滿為患，可以用”臟、亂、差“三字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為什么”臟”呢？不是沒有保潔員，保潔員也隨時地打掃著呢，關鍵是大家都圖方便，孩子尿一急，屎一急，就近“踢”來一個垃圾桶立刻解決，垃圾桶不漏、不倒地的還好，只聞得個“味“，要是垃圾桶破了或者在扒拉過程中倒地上了，一地屎尿！碰上有點公德心的，找來保潔員或拿起拖把打掃打掃，要是碰上不怎么講究的，才不管呢，再加上保潔員沒及時打掃，滿地都是散發著藥水味的童子尿！童子屎！為什么說”亂”呢？瞧，一個孩子病了，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媽媽甚至七大姑八大姨都來了，除了一個大人抱孩子輸液外，其他幾人一人占個座，玩著手機或者和旁人聊著天，正經來輸液的人倒反沒座了，這樣的家庭比比皆是，所以再多的座位也容不下那么多的人，畢竟輸液室不是火車站候車室！妻子舉著輸液瓶牽著兒子在若大的輸液室里就找不到一個空位，此時，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低頭地玩手機——原來歐陽的女兒也病了。這樣，他女兒和我兒就挨著坐在一塊輸液，歐陽干脆拿出一個平板腦給他倆玩上游戲！有了電子游戲還用得著大人操心嗎？才過了一會兒歐陽有事就拜托楊倩倩看著一會兒，說是孩子媽媽去買東西，一會就來。

輸完液，楊倩倩帶著我兒子去上班。

兒子做作業中間，自個去上衛生間，半天沒回來，妻子忙跑到門口去叫他，沒人答應，問從衛生間出來的男同志，人家說沒人，然后那人又返回去看一回，說還是沒人！哎呀，咋回事？不行，我也急了，我得親自去看看，我進去全看了一遍，連個鬼都沒有，就別說人了！妻子急了！才不管他男衛生間女衛生間，沖進去邊喊兒子名字邊把門一扇一扇挨個拉開檢查了一遍！望著這個急得想把男衛生間翻個底朝天的妻子，我突然間想笑！我在想，如果一拉開門，里面真蹲著個人，那個人什么表情？會不會像女人一樣，“啊”一聲尖叫？接著破口大罵“流氓”嗎？還是先急忙捂著隱私部位？還是立馬站起來提上褲子？還是一生氣把門“砰”地重重關上反鎖起來，然后繼續……，這些也許都不是最尷尬的，最尷尬的應該是男人們都認識這個開門的女人！這場面如何是好？以后大家還能正常交往嗎？哎呀，我的個天了，我都不好意思再想下去！還好沒人。可是我的兒子呢？兒子去哪兒了呀？

妻子著急了，完全不顧形象，起先在樓道里奔跑著尋找兒子，沒人！然后干脆放開了嗓門，大聲呼喚兒子的名字，過道里的回音都是兒子的名字，可是依然沒人答應！倒是把一些好奇的人引出來打聽怎么回事，明白真相后，他們有的搖頭，有的建議報警、有的一言不發回去……妻子樓上樓下查遍了，還是沒找到兒子！

妻子跑到院子里，還在不停地呼喚兒子的名字，剛開始聲音還算是正常的，叫著叫著，聲調不由得越來越哀傷，引得路人投來異樣的目光，也許，他們想這個女人是不是瘋了？很快，她從院壩里沖了出來，跑到路邊，她不再呼叫，她知道呼叫也白費力氣，她急急忙忙，走走停停，尋找著兒子的蹤影！可是兒子還是不知去向！

路上碰上好幾個熟人，問人家，都說沒見。哎，看來只有報警了！妻子都找了一個多小時了，離上班處都有四五公里了，還是不見兒子！會不會他又回到辦公室了呢？妻子打了辦公室的個電話，電話沒人接，是不是兒子不敢接電話呢？于是，她又打了個車，一下車直奔辦公室，辦公室門敞開著，里面還是沒人！她又跑到到電梯門口看了看，還是沒人！看來只有報警，她正要拔電話，忽聞一聲“叮咚”，電梯門開了，兒子笑容滿面地從電梯里冒了出來了，他雙手抱著一盒天大地大的疊疊樂！一看那表情就知道很開心！緊接著歐陽也從電梯里出來，她立刻明白兒子為什么失蹤！怒氣正上頭的妻子，惡狠狠地瞪了歐陽一眼，然后一把把兒子拖過來，帶著哭腔，板著兒子的肩膀，厲聲斥責兒子：“你知道我剛才有多著急嗎？平時我是怎么教你的？你被壞人拐走了，那媽媽和姥爺、姥姥該怎么辦？你還叫我們活嗎？你自已說一說！你去哪兒了？是誰帶你出去的？我以前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不要和陌生人走，怎么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呢？你怎么記不得呢？我不要你了！”話一說完，還沒等兒子開口答復她的提問，她居然丟下兒子走了！

兒子緊追上媽媽，拉著她的衣角，哭著說：“媽媽，歐陽叔叔給我買的，可是我都和你要過多少次了，你硬不給我買，媽媽，我錯了，請您原諒我吧，您不要哭了，我聽話，我下回不這樣了。”才聽兒子這么一說，楊倩倩又覺得對不住兒子，她趕忙蹲下來撫摸著兒了的腦袋，拿出一張紙給兒子擤了鼻涕，對著兒子說道：“沒有下回，下不為例！記住了沒有？”看著淚流滿面的媽媽，兒子伸出小手踮著腳尖為媽媽擦了擦眼淚，啜泣著說道：”記住了！媽媽。”，楊倩倩緊緊摟著兒子！兒子又回到了母親溫暖的懷抱，漸漸止住了哭聲，他仰望著妻子，我發現他的眼里全是渴望得到原諒的眼神，我的心都化了，我蹲下來，想把妻兒擦去眼淚，想把他們摟在懷里安慰，可是我做不到……

歐陽呢，等他們娘倆情緒逐漸穩定下來后，一臉誠懇的向楊倩倩道歉，說是，本來想幾分鐘就回來了，也就沒和她請假，沒想到中間接了電話，耽擱了時間，非常對不起。楊倩倩像沒聽見似的，把頭扭朝一邊，故意避開歐陽真誠的目光。然后她什么話也沒說，抱起兒子就走，歐陽低著頭，拿著玩具跟在后面，楊倩倩走得快，他也跟得快，楊倩倩走得慢他也走得慢，楊倩倩一停住腳步一轉身，他差一點把他們母子撞倒在地！這行為，我都差點被他逗笑了！就別說當事人了！楊倩倩忍不住不住笑了，站著說道：“好了，你回去吧，這玩具多少錢？我給你錢。”

“原價80塊，超運距運輸10塊，二次搬運10塊，剛好100塊。”歐陽認真的說。

楊倩倩放下孩子抽出100塊錢給歐陽，歐陽接過錢怯怯地問道：“要不，咱們用這錢去吃個過橋米線去？”

少不更事的兒子一聽吃過橋米線，馬上破啼為笑，拍著手同意，不過，妻子想了想還是拒絕了歐陽的過橋米線。因為她怕輕易的原諒和遷就會讓兒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誤。

滇東北的冬天也黑得早，下午六點半，夜幕降臨，妻兒一高一低，手拉著手，穿過馬路，上了天橋，轉入小巷子，終于到家。才到家一會兒，門鈴“叮咚、叮咚……”響成一片，妻兒一聽見鈴聲頓時莫名緊張起來，因為好久沒人來按門鈴，岳父又不在家，誰會晚上來按門鈴？是不是壞人？妻子不敢開門，她想，貓眼都不能看，一旦看了貓眼，外面的人通過貓眼光線的變化就能判斷出有沒有人在家，這相當于是給壞人提供情報，不能看！更不能開門！門鈴任你按，按破我也不開，看你咋地！膽小的妻兒緊緊摟在一起，然后躡手躡腳地進了臥室，輕輕的把門關上，反鎖，再靜靜地等待鈴聲消失！在這非常時刻，電話鈴聲大造，妻子一把抓起電話，一看是小姑的電話，她壓低聲音說：“哎呀，你把我嚇一跳，早不打晚不打，偏偏現在打！外面有人在按門鈴，我怕是壞人，不敢開，你這電話一打，壞菜了！外面的人都聽見了！”

“壞什么菜，按門鈴的人就是我，快開門！”小姑說。原來是虛驚一場！

妻子先親了親兒子，說：“是你姑奶奶，沒事了，寶貝！”說完去開門。小姑推著倆大大的旅行箱，楊倩倩說：“你怎么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剛才差點把我嚇死，嚇死你來養我兒子！”小姑說：“我是臨時做的決定，沒來得及通知你，現在交通那么方便，2個半小時的高鐵就到了，我想來就來，我來看我侄孫子，你管得著嗎？讓你爸也在老家多休息幾天，我晚飯都給你們娘倆帶來了，省得你們還做飯。”說完打開大包小包的東西，滿地都是滇西特產，什么酸梅、雕梅、蘇果梅、乳扇、乳餅、酥油茶、漾濞核桃、喜州破酥粑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