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陰沉沉的，只點了兩盞燈。

就在不久之前，這屋子還滿是人，沈琉慕還沒搞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就被一群人圍著指責了半天。

就連柳菡芊，也對她難得有了厲色。

掌門讓她回去閉門思過三日。

夜里已經沒了人，這個地方本是訓練用的，四周也沒什么東西，她坐在地面上托著下巴，正思索著，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真的是……”伴隨著腳步聲，沈琉慕聽到了熟悉的嘀咕。

她回頭看去，道：“你們來干嘛？”

來的是逄水綺跟計希藍。

計希藍的手里端著一碗粥，逄水綺則是拿著一張小桌子，在她面前放下之后，順便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來看看你，倒霉蛋。”

沈琉慕道，“師傅不是說，不讓人過來么？”

“她那也是誤會了，以為你為了與人爭個高下，不顧同門受傷也要動手。”計希藍把粥放到了她面前，熱氣騰騰的才剛出爐不久，連帶著勺子一起放在她面前，“我們同她解釋過之后，她就冷靜下來了。”

逄水綺道：“師傅也真是，你是什么樣的人，別人不清楚，她也不清楚嗎？就聽那些人胡言亂語，竟然當了真。”

計希藍倒對柳菡芊沒那么大的脾氣，“也是路上的時候，聽到許茯沭受傷，才會一時亂了吧。”

逄水綺“嘖”了一聲。

“我現在是知道，你為何那般看他不順眼了。整的全天下就他最金貴，既然受傷了就不要答應比試啊，回頭找我們麻煩算什么……”

沈琉慕本來在低頭喝粥，先前一陣慌亂的時候，她有點沒反應過來的樣子，聽到這話才又后知后覺地想起。

擰著眉頭問，“他真的傷沒好全？”

“什么意思？”

“傷沒好為什么答應跟我比試？”

“誰知道。”逄水綺回憶起下午的畫面，“你不知道他那朋友，搞的有多夸張，恨不得把許茯沭受傷的事情告訴全天下，要不是他告訴了糜滄……”

沈琉慕沒有仔細聽逄水綺的埋怨，從下午的時候她就隱約覺得不舒服，本來她倒也沒有多想，只是覺得許茯沭這樣做很奇怪，但這會兒越聽，越是覺得不對勁。

實在是想不通，她又問了一句，“他傷沒好，為什么答應與我比試？”

兩人都頓了一下。

計希藍道：“難不成他其實也想上擂臺？”

沈琉慕說道，“可他受傷了啊。”

“保不準。”逄水綺在一旁冷笑，一句話指出了沈琉慕的痛點，“他覺得自己受傷也能贏，所以答應跟你比試。”

沈琉慕舀粥的手一頓，抬眸看過去。

“你以為你贏了他，實際上人家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真是高傲。”

“不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

“他憑什么看不起人？！”

碗被她重重砸在桌子上，與此同時，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計希藍看了看那正在氣頭上的兩人，起身去開了門。夜里的氣溫稍微涼快了些，蟬鳴三兩響起，站在門外的許茯沭穿著一件單薄的長衫，站在門口。

看到來人不是沈琉慕，他有些驚訝，但很快又平靜下來，問道：“沈琉慕在嗎？”

“你來做什么？”計希藍往外站了一步，順手關上了門。

里頭那兩人要是沖出來，她怕自己控制不住這場面。

“如果沒什么事，還是回去吧。”計希藍其實也不高興，不過她不像逄水綺表現得那么明顯，說話聲音天生很是溫和，因此也聽不出幾分氣性，“我想她并不想見你。”

“抱歉。”許茯沭說道，“我已經同師傅解釋過了，但……”

“但是什么？”

許茯沭有些為難的樣子。

計希藍很快懂了，說道：“掌門并不在乎這事是不是沈琉慕的錯，他只在意是誰讓你的傷勢復發了。但如果你早些告訴沈琉慕，她也絕不會要一個受傷的人跟她比試。”

許茯沭無話可說，只能再次道：“抱歉。”

房門從里面被打開了，聽到了聲音的沈琉慕從里面沖了出來，與先前不同，此刻她是一臉怒意。

“許茯沭！”

許茯沭抬眸對上她的視線，“我是……”

眨眼間人已經走到自己眼前，逼得他往后退了兩步，身后兩個人眼疾手快，連忙拉住了沈琉慕，這才沒有讓她再次沖上去。

沈琉慕在逄水綺的指點下，這會兒終于是想通了。

“你憑什么看不起人。”

“什么？”

“你受傷了還跟我比試，你是覺得自己受傷也能贏我？！同輩弟子里，無人能是你的對手？”

許茯沭答應比試的時候，并沒有刻意這么想。

但骨子里的高傲也沒有讓他想過自己可能會輸，他當時只是想找回些自信。

一時的沉默。

但也足夠沈琉慕看清他的想法，當下涌起一陣怒火，氣到了極點，反倒是笑出了聲。

“你這……”

計希藍見情況不好，連忙松開拉著沈琉慕的手，轉而去推許茯沭。

好在逄水綺連拉帶拖地攔住了沈琉慕的動作。

計希藍才一路把許茯沭，推出了她們院子門外，站在門口剛關上門，身后就傳來一陣怒罵聲。

她連忙說道：“你趕緊回去吧。”

“可是……”

“不論你再說什么，她也不會消氣了。”每日來的苦練都是為了不落人后，“若是你真的覺得抱歉，還請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

計希藍說完這句話，轉身回了屋。

許茯沭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聽到這種話，素來都是別人看重他，要與他同行，還是頭一回有人讓他離遠一點。

站在門外對著屋內一聲接一聲的氣言，許茯沭頭一回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最終只能聽了計希藍的話，離開了此地。

鬧出這么大動靜，柳菡芊也沒有出來，計希藍奇怪的朝她屋里看了一眼，才發現人似乎并不在屋內。

許茯沭一走，沈琉慕就一個人回了訓練場生悶氣，這樣一來，兩人反倒是松了口氣。

“師傅出門去了嗎？”

逄水綺搖搖頭，“從方才起就沒見到她了。”

計希藍想了想，覺得今天一整天也夠頭疼了，“算了。”

她轉身道：“時間不早，我要去睡了。”

“好。”

月亮升起又落下。

天剛蒙蒙亮，木門就從外，被人打開了一條縫，柳菡芊彎著腰，探頭朝里面看了眼。

很好。

徒弟們都還沒醒。

她快步小聲地走到了廚房，把自己趕了幾里路，從別處帶來的烤鴨放在了盤子里。

正仔細擺放菜品，聽到了一個聲響。

“師傅。”

她整個人一激靈，被嚇了一跳，轉身看過去。

計希藍打了個哈欠，剛從睡夢中醒來，還有點迷糊，“你昨晚去哪了？”

“希藍啊……”柳菡芊松了口氣。

“背后是什么？”

“呃……”柳菡芊說道，“我從外帶來的一些菜，打算回頭熱一下給你們吃……師傅昨天……”

計希藍問道：“你昨夜出門就為了這個？”

“是。”她眨眨眼，說道：“琉慕呢？”

“在訓練場。”

“哦。”柳菡芊瞇著眼睛，一臉的難受，“其實這也不能怪她，但掌門又是那么護短的性子，所以只好委屈她……”

“沒事。”計希藍走過來，看了眼她身后的那些菜，各種各樣的都有，大多都是甜食，沈琉慕最愛吃甜食，“還好是讓她在訓練場，不是去書房，她現在估計自己都不想出來。”

“啊？為什么？”

計希藍不知從何解釋。

“那你把這些菜熱一下，我去喊她出來。”柳菡芊正高興著，往外走了也沒聽到計希藍試圖攔住她。

剛走到訓練場門口，打開了門就被一個水球丟中。

嘩啦啦。

整張臉都濕透了，柳菡芊的笑容停在臉上，抬眸看過去，接連幾個水球扔在墻面上，沈琉慕才后知后覺有人來了。

停下來側目看了眼，“師傅？”

“呃……”柳菡芊抹了把臉，“我想說既然是誤會，你就不用在這里呆著……”

“可那樣掌門會怪你的吧。”

一句話。

讓柳菡芊的內心備受煎熬，“沒事，我……”

“我呆在這里就行。”比起難過傷心，沈琉慕的眼中更多的是憤怒，道：“如果可以，我打算從今天開始住在這里，吃飯也太浪費時間了，師傅我等下不吃了！”

“什、什么？”

“從今天起我不想浪費一點時間。”

“徒弟啊……”

“師傅。”沈琉慕扭頭看著她，一臉冰冷，“替我把門關上。”

柳菡芊一臉納悶地關上了門，回到廚房，看到逄水綺也坐在了一邊，兩個人已經熱完了菜，這會兒正打算吃了。

把一個空碗筷放在了柳菡芊的位置上，兩人抬眸看了過來。

“她不來吧。”

柳菡芊坐到了一邊，雙手放在膝蓋上，不解地問道：“她這是怎么了？”

“發憤圖強。”

“難不成我徒弟……真的是如此勤快之人？”

逄水綺咬了一口甜糕，側目看向柳菡芊，“她都勤快半年了，你才知道嗎？”

“可……不應該啊……”柳菡芊道，“就是糜滄……他勤快出了名的，都沒有琉慕這么……”

一時找不到什么話來形容。

計希藍也坐了下來，她舀了一碗湯，放到柳菡芊面前，又拿著自己面前的空碗，給自己盛上。

邊說道：“勤快點還不好嗎？師傅，仔細想想，如果這回不是許茯沭的話，沈琉慕沒準能在比試中拿個不錯的名次。”

“對啊。”逄水綺道，“我看其他弟子，好像也沒有那么厲害，沈琉慕這若是不跟那種天才比，已經很強悍了。”

回憶起這半年的光景。

柳菡芊一時竟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那你們呢？”

每日昏昏欲睡，總算是想起來關心一下徒弟們的修煉進度，柳菡芊自己是隨心所欲派，三十歲之后，對于修煉一事就沒有那么勤快了。

這倒也不是她疏于修煉，而是過了小仙期之后的修煉法子就是急不得。

以至于她一時忘記了，小仙期之前，勤奮確實可以縮短突破的時間。

“我跟計希藍還好吧。”逄水綺估計了一下，“每日都要跟沈琉慕對練，應該不是很差。”

計希藍點點頭，“不過具體我們也不清楚，下午我們還是去參加一下比試。”

“有道理。”

柳菡芊對此其實并不怎么在意，但徒弟們都說去了，她就順帶去瞧了一眼。

這一瞧就是一整個下午。

站在擂臺上幾乎沒有一次落下來，連糜滄的那個弟子都不是她們的對手，兩人站在擂臺上相遇的時候，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錯愕。

拿了個第一第二的名次回來。

兩人抱著一大堆的丹藥跟蔬菜，回去的路上自己都被自己嚇到了，“我沒想到他們那么弱。”

“不是說參加的弟子，都跟我們差不多嗎？”

柳菡芊跟在兩人后面，多少有點懷疑人生。

“徒弟啊……”

走在前頭的兩人都是一頓，回頭看了過來，“嗯？”

“怎么了？”

柳菡芊看著她兩，心情復雜地說道，“你們該不會已經……突破了吧？”

兩人都訝異一下，想起前幾日都是下山，又或者在準備別的東西，確實已經很久沒有去看一下自己的修煉進度了。

“可，我們沒什么感覺啊？”

逄水綺點點頭，道：“之前我突破的時候，多少有點覺得不一樣了，可最近好像……就只是尋常地練著法術而已。”

柳菡芊道，“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靈石上慢慢浮現出三個圓點，兩人才后知后覺地發現，原來她們也早早突破了。

“那沈琉慕她……”計希藍說道。

逄水綺道：“她肯定比我們更早，只不過她自己沒有在意。”

說著又覺得好笑，“明明那么努力修煉，倒是對這個一點都不關心。”

柳菡芊扶額。

她許久不出自己的小山峰，今日出門，就聽到四處傳聞說她的徒弟打敗了許茯沭。雖說是對方受著傷，但也多少是讓人在意的。

一個還能解釋。

這回剩下的兩個徒弟，又是拿了比試的頭兩名回來。

她不知道明天，該如何面對那一眾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