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身高七寸,生前提醒微胖,尸體骨骼牙齒且有所殘缺,按照尸體殘余判斷死者時間是昨日清晨,手指骨節彎曲,身體扭曲狀,應當是活體燒死。”
“你是什么時候瞧見這人的?”李清舒脫下手套,轉身望著站在一邊等著問話的人。
這個人穿著蓑衣,身形打扮一看就是當地的農民,他回話道:“是在清晨去耕地的路上,那條本來走的人不多,通常就是我們村子里面幾個熟悉的人去的。”
李清舒面無表情,又問道:“你說熟悉的人,有哪些?”
他思來想去說出幾個名字,李清舒便派人前去查看這幾個是否還在,隨后,王石拿來了新弄好的扳指,沒想到那扳指竟然與在陳阿牛手上發現的扳指,一模一樣。
見狀,李清舒不由得蹙眉,可那人見到扳指便不由得大叫,“大人,大人,我知道他是誰了。”說完他哭喊的撲倒尸體腎身旁,“啊兄弟啊,你怎么死了呢?”
“大人,一定要為我兄弟做主啊,一定要把殺人兇手甚至依法,還我兄弟一個公道。”
李清舒不由得問道:“你怎么憑這個扳指確定,他是你兄弟?”
他哭聲停止,變得吞吞吐吐,王石見狀直接上前呵斥:“在大人面前,休要說謊。”
“快說,你是如何確定死者是你兄弟的?”
這人被王石嚇得渾身一哆嗦:“因為這扳指是縣丞賞給他的。”
縣丞?李清舒意味深長,忽然想到巨人村,便問道:“你是巨人村,還是說和巨人村所屬同一個縣丞?”
他點頭:“我村子就在隔壁,和巨人村都是王縣丞管轄的局域。”
說道此處,他眼神飄忽不定:“草民愚昧,大人可千萬不要說出去是草民說了這些。”
李清舒點頭,便問道:“這扳指可有什么特別的含義?”
這人心中大驚,可看著王石兇神惡煞的模樣,連表面鎮定都裝不了,直接開口說明:“我我我······就是我只知道,幫王縣丞做事情的人都會有這個扳指,至于什么其他的含義,我便不知道了。”
李清舒抬眸,那么這便有意思了,她在巨人村打探時所知道的事情,便是陳阿牛是幫王縣丞做事情的人,可現下這個情形,按照此人口中所說的,那么陳春儒才是真的幫縣丞在巨人村里面做事的人,可到底是做什么事情呢?
“王石,去查陳春儒的家中,他這樣性子的人定然會在家中留下一些證據。”
卻不如她所料,陳春儒在家中留下很多文件,而這些文件都是王縣丞為了中飽私囊,私相授受,竟然伙同陳春儒在巨人村里面講農民的地如何多畫面積而不受發現。
陳春儒的身份本就是在村中有微信,他來做這些事情,自然不會遭到質疑。
李清舒不解,他為何要這樣做,本來就是村中極有威信之人,為何要助紂為虐?
***
***
“你把人帶過來。”
李清舒望著地上從陳春儒家中翻出來的證據,十分不解,但是又無可奈何,若是沒有這個證據,她現下也無法去斷定那王縣丞有罪。
“李姑娘,我們現在就去把那個王縣丞抓起來嗎?”王石摩拳擦掌開口問道,他剛才瞧叫記錄薄上那些王縣丞的開支,想必這王縣丞已經賺了許多錢了吧!
當日跟著李清舒一起出來的那姑娘,從里面慢慢走出來開口說道:“李姑娘,我可以舉證,王縣丞強搶民女!”
李清舒愕然,不由得開口問道:“真要如此嗎?”
一個地頭蛇,不知道害了多少人,這個案子現下只能從陳春儒哪里突破,“把陳春儒帶上來。”
沒過多久,陳春儒又被帶到衙門的正廳。
“事到如今,你難道還想抵賴?你可以說陳阿牛的死與你無關,可是這姑娘的事情,難道與你無關嗎?若不是你助紂為虐,難道會發生這件事情?”
瞧著那夜的姑娘,陳春儒根本不敢抬頭看她,他撇開頭,抿緊雙唇。
可那姑娘轉而想李清舒開口說道:“陳阿牛看似在村子里面是幫王縣丞干事的人,其實是幫著他做事,只是因為陳春儒的父親是村長,他害怕村長,才不敢明面是去勾結。只是后面他們鬧掰,其實是因為分贓不均。”
陳春儒愕然抬頭問道:“你是如何會知曉這些事情,你全都知道了嗎?”
他忽然頹敗地坐在地上。
“姑娘,我故意跟在你身邊,其實就是為了揭露他的罪行,陳阿牛是他殺的,我就是人證。”那姑娘面露恨意,她咬著牙齒開口說道:“你以為我會自縊在祠堂嗎?沒見到你死,我又怎么敢!”
聽到這句話,陳春儒冷笑一聲:“是我小瞧你了。”
而李清舒雙手緊握,開口道:“陳阿牛與你皆是王縣丞的幫手,只是這個扳指,才是你們之間轉換稅款的錢來源吧!”
說完,李清舒忽然將陳春儒那個扳指的機關打開,從里面拿出小紙條,“原本正常錢源都是有政府發放的,只是你們私下將稅款提高,而官府那邊由王縣丞打通,所以倆頭吃,但是錢又必須是正當來源,你們才敢用,于是把目光放在外邦商賈的身上。”
“你們先低價購入商品,故意通過黑市炒高外邦商品的價格,一買一賣,這錢就從黑錢洗成了干凈的錢,自然想用來干什么就用來干什么了。你說,我說的對嗎?陳春儒!”
“所以,至于一開始暴尸案其實只是因為你和陳阿牛在爭執之中用銀針誤殺了他,至于偽裝成暴尸案,這應該與你無關,畢竟你只想將人處理掉,只是沒想到有人會利用你這次的誤殺,弄出那么大的案子。其實你猜過是王縣丞,可后面又沒有機會去找他。”
陳春儒抬眸,與李清舒的眼眸四目相對,他沒想到自己的這些事情竟然會被眼前這個小姑娘推測的一清二楚,陰雨綿綿的天氣里,他竟然驚得出一身的冷汗。
對方已經將他的底細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他還要咬死不認,那便是才是真的自尋死路。
念及此處,他磕頭說道:“我家長輩不知此事,還請繞過他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會告訴你。”
陳春儒將事情說的明明白白,也在認罪書上簽字畫押,拿到這東西,李清舒才命王石去將那位王縣丞抓回來。
而這個時候,宋景昭來找她,“這案子查的如何了?”
李清舒將前因后果都與他將了一遍,他蹙眉深思,又嘆了一聲:“這改革,其實是陛下一力推行,我不過是當日提及自己在地上曾經試過這個方法。”
說罷,他輕嘆一聲,這法子,本就需要有人盯著,若是其中出現一個蛀蟲,這法子便不能再用了,好在這些年都沒有天災人禍,否則必然會聲大亂。
“可陛下既然知曉這法子會出亂子,他為何一定要用?”李清舒不由得想得更深了一層,便想說,可宋景昭搖搖頭。
“不必說了。”宋景昭抿唇,說道:“陛下要死了,若是現在他不信我,我也不怨他。”
兩人沉默了一下,他又把話題扯到兩人之間的事情,“父親說想見見你,他若是對你不和善,也不必管他,畢竟,他連我這個兒子都不會滿意。”
李清舒聽到他這半開玩笑的開解的話語,輕輕笑了一聲:“知道了,只是,你好像與定國公之間的感覺要好了一些。”
宋景昭沒有否認。
他們之間的感情確實要好了一些,前些時日,他在北疆之時,親眼見到許多事情,有些事情,便釋懷了。
“只是這件事許多人把矛頭對準你你自己也要小心。”李清舒開口說道。
宋景昭不是不知道這件事,但是他早就察覺到這件事的幕后是皇帝在操控。
他們二人在審問那王縣丞后,竟然還發現這件事背后有蘄王爺插手。
陳春儒只是因為和陳阿牛分錢不清楚不干不凈,才誤殺了陳阿牛,而這件事是王縣丞本來沒有理會這件事,但是后來又不小心被一些人抓住機會,徹底鬧大。
這個人就是蘄王爺。
整個案子的前因后果全部都查清楚了,冉大人和王縣丞也一同被抓了起來。
只是這件事蘄王爺為何要這么做?李清舒怎么也想不明白,但是現在這種情況誰也不能說沒有責任。
這個案子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他們一同回去京都。沒想到在路上聽到傳言,陛下找到了定國公謀反的證據,說是要發落定國公。
聽到這個消息,眾人皆是不解,而宋景昭似乎是預料到了什么,連忙對尚載說道:“這件事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不要輕舉妄動。”
尚在回道:“是,可世子陛下這是想再老王爺還在宮中時就開始對付他。”
李清舒憂心忡忡地望著宋景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定國公守護邊幾十載,若是想要謀反,早就謀反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但是現在這種情況,誰也不好多說些什么。
只是宋景昭又問道:“京都線在的情形如何了?”
尚在面色凝重:“從傳來的信報,陛下讓季大人接手了情報網,而且察抄了定國公府,世子,陛下這是怎么了?傳遞這些消息的兄弟,死的死,傷的傷……”
“我知道了!”
宋景昭轉過身。
他緘默片刻說道:“現下定然有人會盯著我們的行蹤,我們分開走。”
可這件事還未曾落下,就傳來北疆兩國兵將摩擦的消息。
北疆是少數民族,一直在不斷的內斗,即使這幾年得到了稍許的安定,可是經濟發展卻成了一大困頓,本來與京都之間還有古商道通商,可蕭耀不僅僅想殺了定國公,還下旨封鎖了周邊與其他國家來往的道路。
這一下,直接把北疆那些人打蒙了,他們所有的生活物資基本上都靠著與他們通商而來,現下這種情形,若不是和豐朝打仗來掠奪物資,他們怕是連這個冬天都活不過去,以至于北疆兵火摩擦日益嚴重。
在京都皇宮內,許多大臣對蕭耀剛剛發布的命令十分不滿,紛紛上書,可就在這個時候,蕭耀竟然誰也不見,這時候大家才驚覺,原本一心為了百姓的陛下,現在性格被死亡的折磨,徹底換了一個人。
蕭耀的身體因為那個莫名其妙在身體蔓延的毒素已經沉疴不起了,可只要在外人面前,他都會裝成無事的模樣。
金鑾殿內,他躺在床上,眼神朦朧地望著床前的薄紗飄蕩,輕聲問了一句:“怎么樣了?”
匍匐在地上的太醫根本不敢對著他說實話,只是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若是陛下能再將養幾年,定然能身體養好。”
聽到這句話,蕭耀就知道這太醫是在敷衍他了,覺得索然無趣,揮揮手,站在床邊的太監立馬明白他的意思,直接讓人把太醫拖了下去。
太醫都沒來得及為自己辯解兩句,就在大殿門外一命嗚呼。
誰都知道陛下的脾氣秉性變得十分嚴重,可誰也沒想到會編導如此地步。
蕭耀躺在床上,忍不住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先帝不喜歡他,他在別宮的時候,是在虐待、歧視中爭回來的一條命,所以他的性子其實也沒有那么好,他自卑又忌憚。所以在面對宋景昭時,他感激愛惜,又怨恨。
這個種子,好像從他呆在張孚敬身邊后,就不斷不斷的生根發芽,到現在連他自己都沒辦法理解自己前段時間的所作所為。
外面大臣們爭吵聲不斷,他面色鐵青,伸手拿起來一個玉石枕頭就扔在地上,那枕頭摔了個粉碎,他斥道:“讓他們滾,讓季蘇白來見我。”
他費勁全力做起身子,瞧著外面匆匆而來的季蘇白,柳眉倒立,問道:“定國公認罪了嗎?”
季蘇白拱手行禮說道:“定國公一直在說自己是被冤枉的。”
這個案子到底是怎么發生的,他們二人心知肚明,可是即使蕭耀現在后悔,他都不會想任何人承認自己的錯誤.
即使有錯也只能是別人的錯誤。
“陛下,還有一個消息,北方的韃靼用一只騎兵連夜奇襲了我國北疆,而且還有幾只重裝騎兵現在就列在我國邊疆附近。”
蕭耀聽到這些話已經是滿心憤慨:“以前給他們的錢還少嗎?”
這么大的陣仗,怕是真的要打起來了,但是蕭耀冷眼一哼:“外面的人是什么意思?難道是要讓朕將定國公放出去嗎?”
季蘇白沒有說話。
大殿在一陣沉默之后,蕭耀忽然又問道:“宋世子,現在在何處?”
季蘇白依然是心驚膽戰,不敢做聲,可現在這種情形,蕭耀只能說道:“讓人給世子帶句話,去收服韃靼,有功再論。”
韃靼本來就有在周邊國家搶奪資源的習慣,這次他們盯上豐朝這個肥肉,也是察覺這豐朝的陛下對戰神下手了,而且這次的發兵還是由韃靼最大部落的丞相主持,其他與之親厚的部落又怎么不會跟隨,這發兵,直接浩浩蕩蕩就來到北疆豐朝的灤州。
這么大陣仗,不僅僅嚇到了灤州的人,也直接嚇到了在京都的一些年老的官員,這些年長者是經歷過戰爭的,知道戰爭的殘酷,自然不想再次經歷這樣的事情,可是京都的年輕人卻想馬上去騎兵。
御史們站在殿門外膽戰心驚,想到發病,心中都害怕現在安逸的生活受到影響,內憂外患,誰也不想在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陛下,定國公一案本就來的蹊蹺,而且現下都還未曾蓋棺定論,怎就要將定國公投入大牢啊!”說話這人是朝廷之中年紀比較大的御史大夫,他白發蒼蒼,瞧見從里面走出來的季蘇白,只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誰都知道這件事是季蘇白搞出來的,可現下得先讓陛下回心轉意,但是他們不管怎么去找宋景昭,可宋景昭都是呆在自己的府內不肯出門。
“自己的生父也不管嗎?”
“可誰不知道他們二人之間多有不合。”
“可誰知道,宋世子竟然狠心至此。”
······
······
所有人都在議論他們之間,季蘇白從人群憤恨的眼神之中走出來,中途竟然遇見了懷瑰公主,她坐在轎子上,桀驁不馴地俯視著季蘇白說道:“素日里我瘋著都無所謂,可沒曾想坐在金鑾殿的人,也能瘋起來。”
周圍聽見公主說這樣的話,大氣不敢出,生怕自己聽到什么不該聽見的秘密,一命嗚呼了。
季蘇白沉吟片刻說道:“公主慎言。”
懷瑰公主冷笑一聲,她瞧著指甲上的顏色,“宋景昭去哪里了?”
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時候,她還是猜到了,誰都以為宋景昭無情無愛,但是她當然知道,宋景昭這個人是最在乎情誼的人,若是他不看重情誼,即使當地陛下不是現在里面那個人,他也能當好一個位高權重的臣子。
正因為里面的是他,他們倆一路扶持到現在,所以宋景昭才會抵抗先前的張孚敬,又為他去別處,而這個別處,她自己也猜到了。
她很平淡地說了一句:“張孚敬沒死。”
季蘇白微微驚詫,這件事又像是在情理之中,他也沒有過分的驚詫。
“你可知道我為何知道張孚敬沒死?”懷瑰公主捂著唇,又攤手神色無奈,低低地笑了幾聲,“有人幫他,只不過,我沒想到他竟然想搞出這么大陣仗,怕是我那個母后現在悔也悔死了。”
季蘇白目光灼灼,直仰頭望向懷瑰公主悶聲道:“公主所說的是真的?”
懷瑰公主俯下身子,在他耳畔旁喃喃幾句便飄然而去,留下一臉愕然的季蘇白。
所以,他是去找張孚敬了嗎?
韃靼的騎兵很快就北疆邊境,邊境的百姓瞧著情形不好直接往后方跑,又無主帥在前方,前面幾乎亂成一團。
北疆的戰況一封接著一封像雪花一樣飄到京都來,可蕭耀就是不為活動,他現下幾乎是連起身都沒法做到了。
“宋景昭呢?”
······
又是一陣沉默。
他每天都會詢問這個問題,有些膽大的御使大夫見這個情形,冒著得罪宋景昭的風險,直接把宋景昭的府門拆了,可是都沒有進入府內,就被人丟了出來。
所有人都以為是他們在鬧什么矛盾,可現在又是鬧矛盾的時候嗎?
而季蘇白在這個時候收到了一封特殊的來信。
他瞧著信上的內容,連忙將信送到了皇宮內,蕭耀瞧著信里面的內容,神情越來越復雜,后來幾乎是扭曲般的神情說道:“為什么,為什么你一定做到如此?是想讓我內疚嗎?我偏不會如此。”
“來人啊,來人啊!”
蕭耀癲狂的從床上光著腳走到地上去,從側放抽出一把尚方寶劍扔在地上,他也不管來的人是誰,直接冷聲命令道:“定國公謀反證據已成,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