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貴妃聞言，臉色越發僵硬難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行把暴怒不滿的情緒壓了下去。
穆賢妃幾人恭恭敬敬地謝了恩，低眉斂目離開了疏凰宮。
她們算是看出來了，皇后今日心情確實不太好，當然，心情不好的原因她們都知道。
鎮國嫡公主晏東姝出了事，做母親的心情怎么可能會好？若非多年掌權早已養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氣度，皇后娘娘只怕早就失控了。
所以心情不好是正常的。
手握大權之人心情若是不好，自然就想遷怒，所以她們幾個就被叫過來，承受了皇后的怒火。
當然，最悲催的當屬蘇貴妃。
至于蘇貴妃做了什么惹得皇后如此大怒，她們入宮這么多年，也并非猜不透，只不過該裝聾作啞的時候就要裝聾作啞。
反正事情落不到她們頭上，她們樂得作壁上觀。
蘇貴妃獨自一人跪在殿外，抄經書抄了一個下午，跪得膝蓋刺痛，抄得手腕酸疼，無數次想把手里的毛筆扔了，把抄好的經文全部撕掉，然后冷冷地拂袖離去。
可她到底沒這般膽量。
不管朝中皇子爭儲爭得多么激烈，也不管她的兒子占了多大的優勢，至少眼下來說，皇后依然是皇后，最有實權的中宮之主，背后有顯赫龐大的容氏一族撐腰，誰敢對她不敬？
如此一直等到了傍晚，天將落下黑幕，外面終于響起一聲高亢的通報：“皇上駕到——”
蘇貴妃臉色蒼白，眼眶泛紅，下意識地跪直了些，低眉垂眼認真抄寫經書。
一襲明黃龍袍的皇帝陛下在內侍和宮人簇擁之下，浩浩蕩蕩而來。
疏凰宮里里外外所有宮人恭敬地跪地迎接，“參見皇上！”
崇明帝甫一踏進宮門就看見了蘇貴妃，先是一愣，隨即皺眉：“這是在做什么？”
蘇貴妃挽著袖子，小心翼翼地放下筆，忍著膝蓋鉆心的劇痛，轉過身來行禮：“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于嬤嬤跪在殿門處，沒等蘇貴妃說話，就恭敬稟道，“皇后娘娘憂心嫡公主安危，從朝殿回來之后就關在殿內抄經書，為嫡公主殿下祈福，盼著公主平安歸來。貴妃娘娘來給皇后請安，聽說皇后正在抄經書，貴妃娘娘心下不忍，便也陪著皇后娘娘一起抄，為嫡公主殿下祈福。”
崇明帝聞言，目光落在蘇貴妃那張蒼白隱忍的臉上，看起來還真是楚楚可憐。
心里大抵明白了什么，但作為一國之君，這個時候絕不會打皇后的臉，于是他緩緩點頭：“既然如此，貴妃繼續抄吧，朕去看看皇后。”
說著徑自抬腳拾階而上，往殿內走去。
蘇貴妃臉色一青，恨得只咬牙。
于嬤嬤看她一眼，起身跟著進殿，命人奉茶。
皇后的臉色比起蘇貴妃也好不到哪里去，女兒生死未卜，她的憂心、焦灼、不安全部表現在了臉上——雖然已經知道了真相，該偽裝的時候還是得偽裝一下。
后宮這些女子，哪個又不會演戲呢？
“皇上……”
皇后從案后起身，正要行禮，卻見皇帝一個健步上前，及時阻止了她的動作，“皇后不用多禮，坐吧。”
皇后疲憊地謝恩，隨即緩緩落座。
“東姝是皇上的女兒，她性情怎么樣，皇上一清二楚。”皇后神色蒼白，連聲音都顯得幾分落寞，又帶著幾分不得不強忍的怒意，“說她通敵叛國，簡直就是一個笑話。東姝這些年連皇城都不曾出過，跟誰通敵？邊關軍營還是第一次去，她有情報出賣給對方？通敵叛國對她又有什么好處？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朕也是這樣的想法。”崇明帝冷道，“如果蕭君琰是被人蒙蔽還好，念在他跟東姝有婚約的份上，暫時應該只是關著，如果是他自己要陷害東姝，朕一定不會饒過他！”
“蕭君琰跟東姝有婚約在身，此番卻傷透了東姝的心。”皇后語氣冷冷，“臣妾以為他們的婚約可以取消了。”
皇帝緩緩點頭：“皇后說得對。蕭君琰以下犯上，罪無可恕，朕已經下旨，暫時把蕭家一門押入天牢，等查明真相之后再行處置。”
皇后沉默片刻，站起身，福身請罪：“今日臣妾無狀，實在是因東姝的事情驟然失控，才失去理智闖了朝殿，還望皇上恕罪。”
“行了。”崇明帝拉著她的手坐在自己身邊，“我們之間還說這些嗎？這么多年夫妻，朕還不了解你的性情？”
皇后眉心鎖緊：“東姝一日不回來，臣妾心里一日不安。方才回到寢宮，只能通過抄寫經書讓自己冷靜下來，也不知道東姝外邊關受了多少委屈？她一個女兒家，邊關又都是男子……”
說著，忍不住紅了眼眶：“早知如此，一開始就不該答應讓她去。”
崇明帝也是后悔。
“方才朕已經下旨，命祝長海即刻帶人趕往邊關傳旨，容驍也跟著去，務必完好無損地帶回東姝。”崇明帝道，“蕭君琰要是敢不放人，朕即刻只治他一個欺君之罪！”
皇后點了點頭：“多謝皇上。”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你先好好歇著，別想太多。”
皇后嗯了一聲，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貴妃妹妹一向誠心向佛，所以臣妾才讓她過來跟臣妾一起抄寫經書，祈求佛祖保佑東姝平安歸來，皇上覺得臣妾做得對嗎？”
“你是中宮皇后，別說蘇貴妃，就算讓整個后宮的嬪妃都過來抄經書，也是應該的。”皇上淡道，“能為東姝祈福，是她們的福分。”
皇后幽幽嘆了口氣：“東姝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臣妾真不知該如何活下去了。”
“別說傻話。”皇上表情微凝，“要不是邊關局勢緊張，朕立刻就派人把蕭君琰打入大牢，看他還敢不敢如此混賬！”
打入大牢？
皇后眼底一道寒芒劃過，就是因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蕭君琰才敢如此膽大包天。
要是人在帝都，就算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碰東姝一根毫毛。
“朕去召集大臣們議事。”崇明帝站起身，“你也別太著急，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傳來。”
皇后領著疏凰宮宮人恭送：“皇上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