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手上一個不穩，茶盞差點摔落，幸虧稟報消息的小宮女眼疾手快，撲過去就把茶盞接住了。

“你說什么？”她死死盯著說話的小宮女，表情激動。

“皇后娘娘，秀兒說嫡公主殿下回來了。”于嬤嬤跟著開口，臉上忍不住浮現驚喜的笑容，“殿下安然回來了！”

秀兒把茶盞放回案上，連忙點頭：“公主殿下已經進宮見過了皇上，馬上就會回到疏凰宮，皇后娘娘終于可以安心了。”

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氣，起身往外走去。

于嬤嬤連忙跟上。

出了殿門，看著僵硬跪在庭中臉色難看的蘇貴妃，皇后冷冷一哂，走下殿階，疾步走向宮門方向。

剛踏出宮門，不遠處一陣腳步聲傳來。

皇后抬眸看去，一行人浩浩蕩蕩從宮道上走來，為首的赫然就是朝思暮想的女兒東姝，她的身邊跟著冷霜、偃月、凌瓏和青溪四人。

皇后眼眶忍不住泛紅。

東姝同時也看到了皇后和她身側的于嬤嬤，以及疏凰宮眾多宮女。

時間仿佛定格。

東姝腳步微頓，隨即加快腳步走來，猛地擁住了皇后，聲音哽咽：“母后。”

“東姝！”皇后把女兒死死地摟在懷里，喜極而泣，多日來提心吊膽的心情終于徹底放下，素來沉穩的聲音此時無法克制地發顫，“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參見皇后娘娘。”青溪幾人跪下行禮，“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于嬤嬤帶著宮人朝東姝行禮：“公主殿下萬福！”

東姝平復了情緒，緩緩退開一步，仔細打量著皇后的臉：“母后憔悴了許多。”

表情既是有心疼，也有愧疚。

“你才是。”皇后分明是笑著，眼里卻忍不住泛起水光，“這一路定是受了太多的委屈，看你的氣色，比以前差多了。”

東姝沒辯駁。

她差的何止是氣色？

于嬤嬤提醒道：“娘娘，公主殿下日夜兼程肯定是累壞了，進殿坐下再說吧，奴婢命人給公主殿下準備些好吃的好喝的，還要準備花瓣水讓公主殿下好好沐浴凈身，洗去外面的晦氣呢。”

皇后忍不住又深深吸了口氣，從容笑開：“是啊，看我都忘了，走吧。”

說著，挽上東姝的手，一道走進宮門。

然后東姝就看見了蘇貴妃，憔悴而狼狽的蘇貴妃。

比起以前總是妝容精致的貴妃娘娘，此時的蘇貴妃一身素淡裙裝跪在長案前，臉色蒼白，唇瓣干澀起皮，連日來風吹日曬使得她精心保養的肌膚迅速失去水分，仿佛短短十日之內就老去了十歲。

她面前的長案上，抄寫了一半經書的宣紙上被墨汁污染，慘不忍睹。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了。

對于皇后來說，東姝回來比什么都重要，她現在已經沒心情再去理會蘇貴妃。

而對于蘇貴妃來說，連日來所遭受的罪于此時瘋狂發酵，兩條腿疼得鉆心，手腕疼得像是要斷掉，肌膚迅速憔悴，容顏衰老——這些都可以忍受，只要晏東姝死了，她什么都可以忍受。

支撐著她這么多天跪抄經書的動力就是晏東姝的死訊，以及得知晏東姝死訊之后皇后的崩潰。

然而她苦苦堅持了這么多天，卻是等來了晏東姝安然無恙的消息？！

蘇貴妃如何能忍？

“說起來，你能安然回來，其實也有蘇貴妃一份功勞。”皇后轉頭看著東姝，語氣里帶著幾分嘆息，“自打你出事的消息傳回來之后，蘇貴妃每日陪著我抄寫佛經，一連抄了近十天，每天早晨過來，晚上才回去，態度之虔誠，終于感動了上蒼，本宮也甚為欣慰。”

蘇貴妃緩緩攥緊了手，一顆心幾乎要爆裂開來。

強烈的憤恨、驚怒和不甘蠶食著她的理智，她幾乎想立刻跳起來甩她幾個耳光，然后狠狠質問她幾句：

為什么要回來？

為什么沒去死？

為什么會安然無恙地出現在她們面前？

她這些天的委曲隱忍算是什么？

她就該白白遭這些罪？

“東姝，你應該謝謝貴妃娘娘。”

“母后說得極對。”東姝點頭，隨即看向蘇貴妃，微微欠身，“多謝貴妃娘娘牽掛于我，貴妃陪著母親抄寫佛經，一片誠摯之心讓人感動，連上蒼都感受到了貴妃娘娘一片諄諄牽念，所以才讓東姝死里逃生，如此大恩，東姝銘記于心，日后定當加倍回報。”

最后一句話刻意加重了語氣，似是別有他意。

蘇貴妃臉色蒼白僵硬，目光落在東姝那張臉上，嘴唇顫動著，卻良久說不出話來。

“貴妃娘娘應該是太激動了。”于嬤嬤笑著說道，“公主殿下確實該記著貴妃娘娘的心意，這些天里，娘娘起早貪黑地抄經祈福，實在讓人——”

咚的一聲。

蘇貴妃暈過去了。

于嬤嬤聲音戛然而止，隨即表情一驚：“貴妃娘娘這是怎么了？來人！快把貴妃娘娘扶回鐘粹宮，宣太醫給娘娘看看，是不是累著了？”

宮人們手忙腳亂，連忙蘇貴妃扶起來，幾人一起連擁帶架著扶回鐘粹宮去了。

皇后站在庭中看著，目光冷冷：“楊安，傳本宮懿旨，蘇貴妃牽掛公主殿下，連抄十日佛經為公主祈福，著實辛苦，今日嫡公主安然歸來，貴妃功勞巨大，本宮甚感欣慰，特給她送些補品，并免了她接下來一個月的晨昏定省，讓她待在鐘翠宮好好休息，務必把身子養好。”

楊安領命：“是，奴才這就去。”

“事實證明，抄經祈福時只要心誠，上蒼就能感應得到，并賜福于心誠之人。”皇后語氣淡淡，“所以從明日開始，所有公主過來疏凰宮，抄寫佛經替蘇貴妃祈福。”

楊安表情一頓，隨即忍不住笑了一下：“是，奴才這就讓人通知下去。”

于嬤嬤實在佩服自家皇后娘娘的手段，不傷筋不動骨的就把貴妃母女把人給整治了，而且還不會落人口舌。

實在是高。

皇后挽著東姝的手，拾階而上，走進疏凰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