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香一席話，仿佛一顆炸彈炸開，叫眾人面上都帶了驚疑神色。

“凝香！不得胡說。”蕭天蠶在座上大喝一聲，臉色極其難看，瞪了旁邊的慕容梅一眼。

慕容梅心里一慌，慕容惜兒被蕭天蠶帶回堡中時已有身孕的事，是她跟冷凝香說的，當時只有蕭天蠶和她知道。蕭天蠶還囑咐過，這事不能被第三個人知道，但她抑郁在心里，也有疑惑，所以就對冷凝香說了。

如今冷凝香氣在頭上，被憤怒沖昏頭腦，忘記慕容梅交代過的不許提起此事，她在眾人面前提了出來，就像丟出一顆炸彈。

蕭瀟也懵了一下，冷墨炎提前跟她說過這事，當時只說她娘慕容惜兒的身份是謎，卻不想她自己身份也被質疑，如今從冷凝香口中說出，她也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蕭天蠶的女兒，是不是蕭家的人。

如果不是，那最好不過，她的靈魂本就不屬于這里，她早想脫離這個地方，離得遠遠的，逍遙自在。如果是，那她遲早也是要脫離的。

冷凝香卻還是忍不住說道：“老爺，妾身是不是胡說，你可以拿出龍心鏡，讓這賤種和你滴血認親，如果她不是你的女兒，你也沒有必要再念著血緣之情維護她，把她當做普通弟子論處便是。”

蕭天蠶默然不語，臉色陰沉。

他知道蕭瀟不是他的女兒，拿出龍心鏡只會昭告世人蕭瀟不是蕭家女兒的身份，甚至會引來其他幾大馴龍世家的追問和猜忌。

當年，他在慕容惜兒臨死前答應過，看在他們幾年夫妻的情分上，會好好照顧蕭瀟，他不止一次冒出要置蕭瀟死地的念頭，但每每看到她那張越發像慕容惜兒的臉，他就下不了手。所以，打發蕭瀟去游龍花谷的十年，他從未去看過她。

十六年前，他從荒川把慕容惜兒帶回來時，他承諾過，就算她懷著別人的孩子，他依然會愛她，也會把她腹中的胎兒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來疼愛，只要她一直留在他身邊，不離不棄。可是五年后，她卻告訴他，她心中一直有一個人，為了那個人，她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去救他。

所以，他恨，恨慕容惜兒的背叛，恨她的欺騙，他的恨不知不覺轉移到蕭瀟身上。

這么多年，他認為對蕭瀟已是仁至義盡。

慕容梅見蕭天蠶臉色沉得可怕，慌忙對她身邊的丫鬟道：“素晴，二夫人剛才郁積吐血，身心焦慮才胡話說話，還不趕緊扶夫人下去休息。”

素晴神色不安地上前去扶冷凝香，被冷凝香一把推開，“我好著呢，敏兒綠兒如此遭遇，我為人母親，雖心痛心焦，意識卻清楚得不得了。”她看向慕容梅，“姐姐，這事是你當年告訴我的，難道你忘了嗎？你不是也說懷疑那賤種的身世，只是礙于老爺面子，才一直埋在心里不是？今日，我就非要驗一驗這賤種的身份，不驗，我不甘心。”

蕭天蠶臉色陰沉，很多雙目光打在他身上，他在意的卻是兩道目光，一道是冷墨炎，一道是鶴心。

如果今日當場驗明蕭瀟不是他的女兒，冷墨炎定會對十幾年前的事情起疑，鶴心也會回魔宮稟報此事，他不希望結果如此。

所有人都在等他反應，他用力拍下雕龍把手，啪地把手上的龍頭震成粉碎，以不容置疑的聲音吼道：“不用驗，蕭瀟，是我的女兒，她就是十三妹。”

在場的人都被那一聲聽著篤定的聲音震懾住，蕭瀟卻靜靜觀察，觀察蕭天蠶的表情，為何他片刻之前還在猶豫，這一刻又這般篤定，連用來滴血認親的龍心鏡也不用，難道他真的在掩飾什么？

冷凝香紅著眼睛，啞聲哭道：“老爺，你心里如明鏡，綠兒敏兒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為何要維護這個賤種？你應該殺了她，殺了她啊……”

“夠了！”蕭天蠶五指握攏，厲聲對門外道，“蕭忠，二夫人身子不適，扶她下去休息。”

蕭忠慌忙上前來，正要扶哭哭啼啼還在瘋鬧的冷凝香下去，蕭瀟突然開口道：“慢著。”

所有人的目光刷刷打在她身上，大殿之中安靜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她冷冷看冷凝香一眼，道：“既然二夫人執意要驗明我的身份，我請求父親拿出龍心鏡滴血認親。”

眾人感覺都被打了個耳光似的，尤其蕭天蠶，怒意幾乎要噴薄而出。

站在蕭瀟身邊的鶴心，被這一句弄得有點茫然，訕訕道：“丫頭，你，確定要認？萬一……”她也搞不懂這丫頭到底在想什么。

冷墨炎那張臉上的笑意更甚一些，只有他知道蕭瀟在想什么，他不久以前跟她說過的那番話，關于她娘慕容惜兒的身份，她表面不在意，其實已經放在心里。

“你大膽！”蕭天蠶怒道。他萬萬沒有想到，蕭瀟會要求滴血認親。

蕭瀟多年的特工訓練生涯，使得她在任何情況任何人面前都能保持一種冷靜自持，除非她故意偽裝，于是她佯裝著一絲慌張道：“父親息怒，請聽十三妹解釋。”

蕭天蠶卻氣得站起來，手中幾乎是要祭術的姿勢。

蕭雪在旁邊及時勸道：“父親莫動怒，先聽十三妹如何解釋。”

蕭天蠶看四女兒蕭雪一眼，松開手，坐會位置上，憤怒難平，“好，你倒是給一個解釋。”

蕭瀟做低眉順眼狀，“父親，并非是十三妹膽大妄為，而是今日二夫人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質疑我的身世，質疑我是否蕭家之女，就算父親你親口承認，卻恐怕別人不會信服。流言蜚語就如暗箭，比明槍更難防，今日二夫人這一番話傳出去，我恐怕日后在蕭家堡難以立足，在五大馴龍世家難以立足，而父親你的名聲亦會受損。所以，十三妹在此懇請父親，用龍心鏡滴血認親，讓眾人心服口服。”

雖然不知道龍心鏡長什么樣，不過似乎很厲害的樣子，蕭瀟心想若是蕭天蠶有意掩飾，那么她很可能就不是他的女兒，那么寒水洞那次面壁的責罰，他有意置她死地，也說得過去。

若真如此，她想要查清她娘慕容惜兒的身份，查清蕭天蠶的意圖。

蕭瀟的一席話，讓蕭天蠶進退兩難，他從未有過如此遭遇，蕭家堡也沒人敢像蕭瀟這樣大膽。

他望著蕭瀟那張簡直和慕容惜兒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把心一橫，厲聲道：“蕭忠，取龍心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