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松夾道相迎,拾級而上,耳畔喧囂的歡鬧聲變得越來越清晰。
從平地處到書院正門,需要經過九百九十九級階梯,才能夠達到。這也是學子們的馬車為何不能直達書院門口的原因之一。
當然,書院當初設計階梯的時候,也是秉著教化學子的義務。畢竟,作為唐國最負盛名的書院,接納的學子都應該具備尊師重道的思想,他們從五湖四海而來,出身高貴,自幼享受著前呼后擁的待遇。
自古,求學問道本就是講的誠心,因此書院特意設置了九百九十九級階梯。
學子若想成為學院一份子,就必須步行而上。當然,這些年來,不乏出現稀奇古怪地偷懶行為,有許多自作聰明之輩,有的讓下人抬著轎子上去,有的讓下人背著上去,結果顯而易見——直接被拒之門外。
“啊,累死了!怎么還沒到啊?”剛開始是蹦蹦跳跳上階梯,然后到了中斷就成了拖著腿上,眼看著勝利在望,褚柏茹的體力卻透支了,早就累成狗,直接一屁股坐了下來,扯著嗓門喊道。
李慕白曾經是青山書院的學生,腳下的臺階在曾經的歲月里,已經踏過無數遍。他素衣飄揚,緩步走近倒地不起的褚柏茹:“還有二十六級就到了。”
“不行了,不行了!本姑娘實在是走不動了。”邊說,褚柏茹身體力行地直接躺在了階梯上,堅硬的石頭膈應后背很不舒服,可是她真是沒力氣,懶得動了。
視線落在地上耍賴的調皮女子臉上,李慕白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溫柔,耐心道:“京城待字閨中的姑娘,為了能夠目睹書院學子的風采,都是卯足氣力沖上這九百重臺階,你的體力難道還會比她們差?”
躺在地上裝死的褚柏茹聞言,果然不干了,雙手撐著石板,直接跳起來,不屑道:“切!本姑娘從小在鄉下長大,什么苦沒吃過,怎么可能被那些養在深閨里,每日嬌滴滴的溫室花朵比下去!”
說著,她就跟打了雞血似得,深吸一口氣,開始直接沖刺最后剩下的臺階。
紗巾擋住了她的半張臉,只露出那雙耀眼如星辰的眼睛,李慕白看著遠去的纖細背影,心有種莫名的悸動。這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思及今日前來的目的,他不由也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青山書院大門口擁有一片空曠的廣場,褚柏茹腦袋剛探出臺階,就看到很多人,想必他們也是趕來觀看斗詩大會的。
聽李慕白說,斗詩大會舉行的消息,平民是無法知悉的,那么眼前烏壓壓的人群身份就可想而知——非富即貴。
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視線不停地搜索著看熱鬧的絕佳位置。這個時候,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跟我來。”
繞過右側的巨石,李慕白帶著她直接到了相對較高的位置,褚柏茹環顧四周,發現視線所及之處,能夠將斗詩大會的全景一覽無遺。而且,旁邊觀看的人,看他們的打扮,都像是書院的內部人士。
“李慕白,你怎么知道這里的?”
清亮的女聲在安靜的環境下尤其突兀,很容易吸引旁人的注意力。
“師兄!”遠處,傳來一道興奮的喊聲。
緊跟著,那人帶著好幾個同伴朝著他們奔過來。褚柏茹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手卻第一時間摸了摸臉,確認紗巾還在,才氣定神閑地等待下文。
書生裝扮的男子,滿臉崇拜的神色,激動地抓住李慕白的手道:“文卿,我是文卿啊,師兄難道不記得我了?”
弄了老半天,原來是校友啊,難怪李慕白一路走來,面不紅氣不喘,敢情已經習以為常了。褚柏茹晶亮的星眸肆無忌憚地在他們師兄弟身上亂瞟,腦袋里開始胡思亂想。
“這位姑娘是……”有人老早就注意到旁邊半遮顏面的女子,忍不住好奇問道。
褚柏茹看李慕白沉思的模樣,估摸著他可能為了保護她,在努力尋找個合適的身份給她,于是搶白道:“你好,我是李慕白的朋友。”
面對女子的坦誠,那些學弟倒是詫異,不過很快就釋然了,紛紛露出善意的笑容。
當第一個謊言出現,以后就會需要無數個謊言,去圓第一個謊言。褚柏茹不想心懷坦蕩的李慕白,在師弟面前背負上罪惡感,更不愿意用謊言去敷衍這些純真的靈魂。就算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她也不愿意。
京城的世家小姐幾乎都趕來觀看盛會,他們了然地點頭,異口同聲地“哦”。
“師兄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
“對,朋友!”
幾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身著統一的深色服裝,在青山綠水間,神情肆意地暢快交談。忽然間,褚柏茹覺得爬上九百九十九級臺階的辛苦,全然消失地無疑無蹤了。
“咚…咚咚…咚咚咚…”伴隨著銅鑼巨響聲,斗詩大會正式拉開帷幕。
他們占據了地理優勢,能夠清楚的掌控全場的局勢。身體的疲累被拋到九霄云外,本來嘰嘰咋咋爭搶著要跟師兄討教的師弟,這時候也凝神靜氣,都安靜下來了。
“開始了?”
“嗯。”
褚柏茹問,李慕白簡單地應。
大會致辭由院長孔儒禮完成,不過,重頭戲伴隨著他“有請太子殿下入座評判席”的話音落下,而直接將全場的氣氛推至最高峰。
“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聚集的學子和觀看者都恭敬跪地山呼。大家都跪著,褚柏茹也不好意思站著,只能敷衍地蹲在了地面上,反正她的位置有點偏,裙子直接遮住膝蓋,誰會注意到她到底有沒有下跪。
“千歲…千歲…”嘴巴微張,喉嚨幾乎沒發聲,其實,褚柏茹還是有些不適應,這個時代皇權至上的封建制度。
聲音在喉嚨里打了好幾轉,好不容易出來的聲音,自然細弱蚊蠅,幾乎聽不到。
李慕白看著身側低眉斂眸的女子,滿臉恬淡安靜,以為是褚柏茹也同其他姑娘一樣,被太子溫潤儒雅的謙和形象迷住了心神,語氣有些酸:“姑娘,回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