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您兩年前救回來的那個姑娘,我把她帶回夜方洞,師叔幫她治傷,現下她好些了,就想來謝謝您的救命之恩。”嵐溪說。
身后的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了七八個響頭,叫肅華和嵐溪都愣了一愣。半晌,嵐溪跑過來扶她:“雖說感謝,這禮是不是也太大了。你意思意思……”
“小溪,”肅華溫柔開口“我想起你師叔的藏書閣有一本《葉尋心經》,我如今想看了,你去幫我取來。”
“好!”真是一陣風,嵐溪飛快的跑出去,直到她的身影在視線里消失得完全看不見,肅華才低頭打量面前的女子。盡管容顏被毀,身上卻隱隱有著高貴之氣。
“有什么你就告訴我”肅華蹲下身子憐憫的看著她。
依依又磕了幾個頭,又是比劃又是嗚咽的,肅華略一思索,問:“你想讓我解掉你被封住的命格?”
她點頭,肅華沉默了好半響,把她扶起來:“這件事情,著實有些困難。封命格這是禁術,你身上又失了仙氣,傷身如此保住一條性命實屬難得。”許是依依臉上表情太過悲慟,肅華只堪堪道:“不過我會盡力幫你,你且先在夜方洞住下,小溪那丫頭會好好照顧你的。”
依依含淚磕頭,肅華長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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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方洞一片安靜,小易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宗玨依然在洞里,眼睛盯著棋盤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嵐溪來時一陣風,去時也是一陣風,宗玨沒來得及叫她一聲,她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他搖搖頭,盯著黑白棋子繼續出神。
但是今天顯然有些出門不利,嵐溪才剛跑出來,一頭向前扎著,不曉得扎在哪人的身上,只聞到一股濃得刺鼻的花香。
“大膽!敢沖撞長公主,活得不耐煩了?”一個尖且細的聲音在耳邊哄哄,讓嵐溪想起垃圾堆的綠蒼蠅。抬頭,只見五六個仙娥簇擁著中間穿華服的女子。那女子眉目精致,顧盼生輝,只可惜少了些華貴氣質,與她這一身衣服真是不搭。
華府女子是九重天上東武大帝的女兒,長公主長寧。四海八荒的美男子不少,可數絕代風華,云央山上的三位神君絕對是當之無愧。然而宗玨是出了名的絕欲無情,長年住在夜方洞,根本無人來打擾,也沒有人敢。獨是這位公主,自以為身份尊貴,兩天半個月的來騷擾宗玨。
今見夜方洞突然出現一個絕色女子,長寧便有些不快。上前一步,厲聲喝問:“你是誰?在夜方洞做什么?”
嵐溪并不曉得她的身份,但她料定此人身份不凡,于是賠上一副笑臉:“我是宗玨的師侄,現今住在這里,不知道阿姨是……”
“你叫誰阿姨!”長寧勃然大怒,目光一鎖,盡是兇光。
她聳聳肩,無辜的笑笑:“當然是你啊,雖然嵐溪還小,但師叔也時常教我要尊老愛幼。所以啊,我叫您一聲阿姨是理所當然的,您也不必夸我懂事了。”
長寧氣得胸膛劇烈起伏,好半天說不出話來,指著嵐溪“你”了也說不出一個字。
“天氣悶熱得很,想是阿姨熱得說不出話來了,要不要我給您端杯水來呀?”嵐溪笑瞇瞇的看著她,還嫌話說得輕了。
“去!去給我好好教訓她!”長寧終是掌不住,厲聲指使她身后的仙娥。幾個女仙面面相覷。嵐溪是宗玨的師侄,她們不敢動手,長寧又是主子,她們更不敢不聽。在那里杵了半天,長寧見她們遲遲不敢動手,再喝道:“有什么可怕的,本公主代宗玨清理門戶,出了什么事我擔著。”
嵐溪心里暗叫不妙,這位公主可真沒氣度,說不過就動手。那幾個女仙都沖上來,一個按著她的手一個按著她的肩,可她什么也不會,只能任人魚肉。
“啪!”一聲清脆的聲響,長寧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無比得意,像只無比驕傲的母雞,嵐溪的右臉上留下五個紅紅的指印。
“這一巴掌,是教訓你以下犯上!”長寧看著呆愣還沒明白發生什么事的嵐溪,緩緩開口。許是覺得長寧的殺氣,一直在嵐溪袖子里躲著的得意猛地躥出撲在長寧臉上一陣咬。敢打他家主人,啃死你!長寧捂著臉慘叫一聲,立即將得意甩開。看見是只知了,臉上更輕蔑,一腳上去踩住他。不過是只小蟲子,也敢咬她?
得意躲不及,一只小腿兒就被踩成了兩截。
嵐溪眨了眨眼,哇的一聲哭出來:“你怎么可以欺負得意,你這個壞女人——”
長寧何曾被人這樣罵過,登時大怒,又是一巴掌打過去,勁風作響。她顯然高估了嵐溪,沒想到她會不顧面子哭聲更大,更是直呼宗玨:“師叔,救命啊——師叔——”她精力充沛,喊得正起勁。
“你給我閉嘴”長寧有些發慌,忙上去堵她的嘴。
宗玨早就聽見了嵐溪哭爹喊媽的,以為她不過又和誰拌了架回來。后來越聽聲音越不對,最后聽到她聲音都哭得沙啞,他才放下手中的棋子出去,腳步慌亂,連棋盤被帶倒他都沒有發覺。果然,他那小師侄此刻正被長寧公主按著欺負,哭聲驚天動地,宗玨有些不悅。
“長寧公主!”宗玨的臉寒若冰霜,長寧見到他,笑了一笑正要迎上去時,卻聽宗玨道:“不知公主大駕光臨,有何貴干?不會是為了專程來教訓小侄的吧?也不知道小侄犯了什么錯,讓公主出手如此重?”
“不過,即便她犯了什么錯,也容不得一個外人來教訓!”剛剛還平淡的語氣一轉變,無比冰冷犀利。長寧頓時氣怔得滿面通紅。
宗玨馬上用千里傳音召回小易,小易腳底抹了油似的趕到,卻見宗玨神情不似往日,他老人家怎么好像有些不痛快。
“神君,有何吩咐?”小易恭順的問他。
“今日我累了,不想見客,好生替我送公主出去”宗玨一轉身牽起坐在地上的嵐溪,走出幾步,又停下來,吩咐小易:“以后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再踏入夜方洞半步。”
長寧氣得杏眉倒豎,不等小易相請,她自己恨恨的一跺腳,毫無風度的離開。嵐溪是么,這個仇她記下了。
嵐溪哭得一抽一抽,身子發熱。宗玨只得將她抱回去,用冰塊為她敷了敷臉,臉上紅腫依舊沒有消。他修長冰涼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指尖一點微光,嵐溪便覺得臉沒有那么疼了。可她就是難過啊,那個女人踩死了得意!嵐溪的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宗玨實在心煩意燥。
“安靜一點!”宗玨冷著臉壓低了音量“只不過受了點皮外傷,做什么那樣沒骨氣哭個不停。”
她委屈啊,攤開掌心,那里躺著一只紅色的、斷了一只腿的小知了。她嘟著嘴,哭道:“得意腿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