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京城入冬似乎尤其的早，才剛到重陽，京城各水系就在夜晚結上了一層薄冰，墻角也被白霜侵染。
任誰都看得出，今年的冬天恐怕比往年更難熬。
京城各大街道，都有人打著安家商號的名義，為窮人和乞丐派發御寒的棉衣。
過路之人，不論是否有領取，都會稱贊一聲“安老爺仁善”。
雨化田將一切盡收眼底，不知又在沉吟些什么...
要說這安家商號，原本只是一個岌岌無名的小商號，如今在京城里無人不知，也不過才是最近一兩個月的事情。
短短幾十天，就從一家普通商號變成大明規模僅次于平安票號和萬三千的巨富產業。
說這里面沒有貓膩？恐怕連街邊排隊領棉衣的乞丐都不信。
而且安家商號的主人安云山背靠蔡相，在京城本來也不是什么秘密。
但即便知道了這其中有貓膩又能如何？
魏忠賢倒了，諸葛正我辭官，蔡相和榮親王就成了朝中威望最高的大臣。
而榮親王為了避嫌，畢竟造反的慶親王和割據一方僭越犯上的江南寧王都是他的親弟弟。
所以榮親王從不收納黨羽，在朝中也只和諸葛正我交好。
朝中百官需要靠山，就只能向蔡相身邊靠攏。
如今蔡相可謂權勢滔天，除了手里沒有東廠和錦衣衛，比起當初的魏忠賢也不差什么。
有了這樣的靠山，安家商號豈能不做大？
就算明知道他們背后做些不干不凈的生意，誰又敢去查...
“哥哥在看什么？”
耳邊傳來無情好奇的聲音，原來今天大家一起在醉月樓過重陽，雨化田卻一直盯著窗外樓下看。
還未等雨化田開口回應，叮當推門進來。
先是左右看了一眼，好像在找人，不過這里現在只有雨化田和無情二人。
“雨師兄，你知道先生去哪了嘛？”
原來是來找諸葛正我的，不過明明說好了一起過重陽，但諸葛正我和嬌娘到現在也沒現身。
雨化田回問道：“不知道，怎么了？”
“有人來神侯府送禮，好像還是個大官的兒子，我都說了神侯府不收禮，但他非要見先生。”
“他有說名字嗎，他爹是誰？”
雨化田心頭生出一抹奇怪的感覺，拼爹...
“他說他叫張人鳳，他爹是首輔張海端?！?/p>
“張海端...我知道了，我去見他，你陪著崖余?！?/p>
在聽到“張人鳳”這個名字時，雨化田就想起這人是誰了。
“哦，好，無情姐...”
叮當聞言點頭，小跑著到無情身邊...
......
“你就是張人鳳，來此何事？”
張人鳳聞言轉身，入眼的是一個漂亮到不像話的年輕人，他甚至無法通過面相來測算來人的大概年紀。
早就聽聞諸葛正我的弟子雨化田不僅天賦無雙，更兼容貌俊偉。
張人鳳雖是第一次見雨化田，但想來是錯不了。
“在下張人鳳，受家父張海端之命特來向諸葛先生送上重陽賀禮。
另外家父還有一封手書，囑咐在下一定要面見諸葛先生親自送到?！?/p>
“諸葛先生不在，要么將信交給本督轉送，要么明日再來。”
雨化田的冷淡的回答讓張人鳳面露難色，思慮片刻后對雨化田施了一禮。
“那在下明日再來叨擾?！?/p>
說完轉過頭吩咐下人將禮品放下，雨化田沒有阻攔，只是靜靜觀察著張人鳳。
二十七八歲，武道先天...
常言道造化弄人，就在張人鳳的身影剛消失在街角，諸葛正我和嬌娘就從街道另一邊映入雨化田眼簾。
嬌娘懷里還抱著小雪兒，至于那只大橘貓，此刻只能“屈尊”被諸葛正我抱著。
等待二人走近，嬌娘掃了眼門口擺得滿滿當當的禮盒，疑惑道：“小雨，你怎么回來了，這些是...”
雨化田則是看向諸葛正我：“張海端的兒子來送禮，世叔和他很熟嗎？”
彎腰將手中大橘放下，諸葛正我重新站了起來：“在朝堂上經常見面，怎么了？”
雨化田頷首，那就是不怎么熟了，如實回答道：“他派兒子送來一封信，非要見到世叔才肯將信拿出來?！?/p>
“哦...”諸葛正我看了眼門口的禮品，又回頭遙望張人鳳離開的方向...
“好啦，真有要緊事他們還會再來的，別讓崖余等得太久?！?/p>
嬌娘開始催，才讓諸葛正我重回清醒，笑著沖她點點頭...
......
“大明當朝首輔，堂堂一品大員！竟被殺死在自家府中，滿門被滅。
大明自開國以來，可曾有過如此奇恥大辱！”
朝會上，皇帝怒發沖冠，堂上百官盡皆低著頭，無人敢發一語。
昨夜，首輔張海端全家慘遭滅門，除其子張人鳳未發現尸首失蹤外，全家男女老少包括家丁丫鬟無一幸免。
等巡夜的錦衣衛發現時，早已不見兇手蹤影。
但根據行兇的痕跡不難判斷兇手來歷——黑石...
黑石，號稱江湖上三大殺手組織之一，也是其中最不神秘的一個。
因為但凡有些見識的人都知道，它的主人乃是九千歲魏忠賢。
魏忠賢巔峰時期，明面上掌控東廠和錦衣衛，暗地里籠絡了一批武藝高強的殺手為其賣命，可謂黑白通吃。
通過黑石，魏忠賢幾乎是明著向天下官員索賄。
新官上任，如果不夠“懂事”，或者只是單純讓魏忠賢不喜。
這時黑石就會出手，解決一些不太方便明著處理的人和事。
但魏忠賢倒臺后，黑石也跟著銷聲匿跡。
六扇門雖然一直在追查其下落，但就連三法司高層也以為黑石已經樹倒猢猻散，不抱多大希望。
沒想到黑石沉寂了快兩個月，再次出手的目標居然是當朝首輔張海端！
“陛下請先息怒。”敢在這時候站出來的，在諸葛正我辭官后也就只有榮親王了。
“臣已經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前往太師府查驗，確認兇案乃是魏忠賢殘黨黑石所為。”
“魏忠賢...”
皇帝氣得咬牙，朝廷一品大員全家被滅門，這簡直就是在狠狠抽打皇帝的臉！
“既已知道兇手是誰，為何還未破案！”
“陛下，黑石盤踞江湖多年，行事向來詭秘。臣已經親自督促六扇門...”
“不夠！”不等榮親王將話說完，皇帝直接從龍椅上站起身。
“通知六扇門、錦衣衛、護龍山莊、東廠西廠，讓他們立即過來見朕，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