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憂目光沉沉地盯著她，眼中包含了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緒，像一個漩渦要將她卷入無底深淵。她連忙移開目光，若無其事地擺弄包包。

福林回來了，注意到他們間氣氛僵持，便笑著開口：“我有好事要炫耀，我接到五所學校的邀請了，你們呢？”

“六所。”殷憂道。

任煒煒禁不住嘴角上揚，“八所。”

“哇，煒煒姐好厲害！”

然后福林又問起是哪些學校，他和殷憂說的都是很著名的985院校，任煒煒沉默了，向她招生的大都是本一重點，但沒有他們的高級。看他們兩個談得意氣飛揚，她有些不是滋味，默默地咬吸管。

手機響起來。

兩個男生都靜下來看她。她心情不好，慢騰騰地拿出手機，“喂？”

“你好，是任煒煒同學嗎？我是Z大的招生辦的負責人。”

她立刻精神起來，正襟危坐，“Z大？”她特意重復一遍，有意無意地向旁邊兩人炫耀。

裝模作樣地談了幾句話。放下手機，她還沒開得及開口，就被福林抓住雙手，激動道：“煒煒姐，你太棒了！我們一起去Z大吧？去吧去吧！”

她矜持地笑笑，“我還要和我爸媽商量。”

殷憂淡淡道：“你怕？”

她笑：“這點段數的激將法對我沒用。”

十幾天后，高考志愿已經填寫完畢。福林在殷家酒足飯飽后，打開電腦黑進高考填報系統，找到任煒煒的高考填報志愿表。

第一志愿——Z大。

福林和殷憂相視一笑。殷佐在廚房收拾碗筷，手機鈴聲響起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是黃佳，不由皺緊眉頭。

“什么事？”他的聲音略顯冷淡。

黃佳一滯，下意識地撫摸小腹。她并非厚顏無恥的人，她狠不下心去責怪雙胞胎，只能按照他們的希望遠離他們，但是家里出了事，她能求助的卻只有他們。“殷佐，能借我一筆錢嗎？”

任煒煒一回到家就發覺家的氣氛不同尋常，僵硬的沉寂，她聽到爸媽久違的爭吵。她心一沉，悄悄靠近爸媽的房間。透過門縫，她看見任媽媽掩面哭泣，邊哭邊罵，任爸爸坐在地上狠狠抽煙，時不時回嘴。

房間里一團糟，跟被洗劫似的。

突然，任媽媽站起來，打開行李箱使勁往里面塞衣服，哭著道：“這日子過不下去了，我帶煒煒離開，我也不要你撫養費，你今后別再來找我們母女！”

任爸爸騰地站起來，指著她大罵：“你說的是什么話？是我愿意變成這樣的嗎？要不是為了讓你們過上好日子我犯得著去冒險嗎！要走你走，煒煒是我任家的種，輪不到你個外人指手畫腳！”

“任強峰你欺人太甚！”

“你不可理喻！”

任煒煒推開門走進來。兩人同時閉嘴，任媽媽繼續抹眼淚，任爸爸繼續抽煙。

她靜靜地打量他們，先問任爸爸：“你什么時候開始抽煙的？”

“我……”他對上女兒冷靜乃至冷漠的面龐，訕訕地說不出話。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畏懼起自己的女兒，好像只要被她看一眼，心底的污穢便無所遁形，連父親的威嚴都漸漸消失了。

她轉向任媽媽，“發生什么事了？”

任媽媽嗚咽一聲上前抱住她，“煒煒、煒煒……我們沒有房子住了。你爸爸的公司卷錢跑了，他的投資全沒了！十萬元啊！那些錢是用我們的房子貸款來的嗚嗚……”

任爸爸還在強撐，“只是暫時沒聯系到領導。”

“放你的屁！黃佳的媽媽已經打電話跟我哭訴了。我們兩家的錢沒了！都沒了！”任媽媽第一次當著任煒煒的面吼得歇斯底里，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我就不該聽信你的話！你根本就是吸血鬼，把我的血汗錢吸得干干凈凈……”

“閉嘴！”任爸爸揚手甩了她一巴掌。

任煒煒仿佛看見自己一直行走的那片薄冰驟然破碎，自己落入冰涼的水中，無力掙扎，從身體慢慢寒到心。

“好啊，那就離婚，”她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走了兩步，輕聲笑道：“我跟媽媽。”

這一次，任煒煒沒有哭，甚至一點哭意都沒有，相反，她很想笑，想仰天長嘯。

這種破地方的小房子能貸到十萬已經很了不起了。但就是這樣的房子，也是花了任媽媽幾十年的時間拼死拼活攢下來的，可以明確地說，這棟房子，任爸爸沒有出一份力，甚至于還挪了一部分裝修的錢去搞他的“投資”。

她自認沒有能力去填補這個空洞。

真好，那就離了吧，對大家都好。她釋然得想。反正她要去念大學了，把媽媽一起接過去，她去兼職一些翻譯，應該能供起她的學費和兩人的生活費。至于爸爸，就像媽媽說的，已經不寄希望他出什么撫養費了，他愛做傳銷就做到死吧！

她不在乎，一點也不！

“喂？”她懶懶地接起手機。

“你好，請問是任煒煒同學嗎？”

千篇一律的開頭，她對此已經沒有絲毫喜悅興奮感。“嗯，我是。”

“我是嚴盛私立大學招生辦，想邀請你來我校就讀。”

嚴盛？私立？沒聽過，也不感興趣。“不好意思，我已經……”

“任同學先別忙著拒絕，我知道以你的成績會有很多名牌大學期望錄取你，而我校由于私立的性質，并不列入國家名校。但我可以保證，這里的師資力量不亞于任何名校，并且能為成績優異的同學提供豐厚獎學金。”

她聽到獎學金只覺得好笑，“多豐厚？有十萬塊嗎？”腦袋中浮起一個可笑的念頭，要是真能有這么多獎學金她就去了，爸爸媽媽就不用離婚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我稍后再聯系你。”

她以為這不過是對方給她的臺階，沒想不到十分鐘那人又打過來，同意了她的獎學金申報，但要求她本碩連讀固定專業。

她不敢相信，吶吶道：“可是我的志愿表已經交了。”

“沒關系，只要你同意，剩下的交給我校。請問你決定好了嗎？”

明知道這事透著蹊蹺，明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她還是忍不住飛蛾撲火。既然是大學，不管私立公立，總不會把自己賣了，就算學校沒有他說的那么好，她也可以自習。至于固定專業、本碩連讀，這也無所謂，無非多在學校學習一段時間，不管學什么專業學好了都能賺錢，反正她沒財沒色給別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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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假期正式結束，以后碼字就是擠時間了，我會努力不斷更的！以后我如果說話就在評論區每日頂置，我現在說的話等于占用正文地盤，因為網站提供的寫作者的話的地方書城的同學看不到。新學期新氣象，大家都要努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