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審判員圍在一起說了幾句話,女審判員才重新看向簡安:“那么這位小姐,現在請您說一下具體情況。”
耳中監聽器“呲啦”一聲,疑似電流。
她下意識捂住耳朵,胃又開始不爭氣的翻江倒海,她臉色漸漸變得蒼白,耳畔再次回蕩起那兩個黑衣人對她說的話。
哪怕法庭里所有人都炸成了灰,夏瑋也不會出事。
她看了眼陸向東。
陸向東同樣盯著她,目光清淡,剪裁得體的西裝襯得他整個人棱角分明。這是她愛的人,現如今他和法庭內無辜的眾人的生死,全在她一念之間。
隨即又望住夏瑋,曾經最依賴的哥哥,
現在陌生到心慌。
夏瑋自然留意到她的目光,轉過頭毫不避諱地對視上她的雙眼,那張與她三分相似的臉,揚起猙獰的微笑。
她攥緊拳頭,依然死死盯著他,他的笑心仿佛徹骨的寒冰,將她對他的最后一絲親情凍結。
他曾說過他會出來。
但她沒有想過,他會用所有人的生命威脅自己。從下訴訟傳單、到茗顏請她作證、再到她叫陸向東代她來、最后找人給她綁上TNT,用在場所有人的性命威脅她。他一步步揣摩每個人的心理,精心策劃了這么個局。
夏瑋的心思,居然這么深這么重,他會把每個人都算計在內,不遺漏一分一毫。
“哥。”她垂眸,低低喚了聲。
再次抬眼時,眼底再也沒有任何的優柔寡斷。
她發誓,這是她最后一次叫他哥。
最后一聲,她和他,再不相認!
法庭內,死亡般的寂靜。
審判員等的有些不耐煩,拍拍桌子,聲響在碩大的空間內擴散開來:“這位小姐,您是證人,您要提供相應的證詞,我們才能做出最準確最公正的判斷……”
“我知道。”她截斷審判員的話,清亮的嗓子在寬闊的法庭里響起,堅定地對審判長說,“對不起,我沒什么好說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眾人嘩然!
她的這句話宛如平地上一聲驚雷,炸起在場所有人久久沒能緩過神。
不是,等會兒,這不是被告方茗顏女士那頭找來的證人嗎?怎么反過來證明上訴方了?
證人臨時倒戈了?
上訴方給證人錢了?賄賂了?
茗顏也吃了好大一驚,心中遲遲不能平靜,但考慮到在法庭上儀表姿態的重要性,她只能壓下心底的震怒,溫和道:“簡安妹妹,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說我什么都不知道。”她還是同樣的回答,不卑不亢,又看向審判長,“我只記得我生了場大病,完全不知道有人要害我,更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夏簡安!”茗顏死扣掌心的肉。
“對不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簡安淺淺地彎下腰,“我要說的話只有這些。”
“夏簡安,你怎么能這樣?!”茗顏揚聲哭喊,卻被審判員呵斥。
“茗顏女士,這里是法庭,請您保持應有的素質。”
茗顏氣得渾身顫抖,指著簡安:“她做假證!她說的都是假話,她明明什么都知道!”
律師見她情緒越來越激動,趕緊上前拉住她:“茗顏,冷靜!冷靜!”
她正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去勸,狠狠甩開律師的手,歇斯底里地嘶吼:“為什么你們都不相信我?!我說的都是實話!我知道,我知道了,審判長,因為被告方是我證人的哥哥,她……”
“茗顏!”律師眼見情況不受控制,高聲怒吼。
壓抑著怒火的聲音,一遍遍在法庭內回蕩。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盯在茗顏身上。
本該光彩照人的臉,憔悴又蒼白。
審判員頗感頭痛,看了看雙方和簡安,又問了遍:“這位小姐,您確定您的證詞嗎?”
眾人目光轉移到簡安身上。
她緊緊抿著唇,不讓別人看出一絲異樣。
驀地,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掌心中的溫度漸漸驅散了她心底的寒意。
別樣的溫暖。
那樣的溫度,與腰部冷冰冰的TNT,形成鮮明的對比。
庭內所有人的性命,都在她一念之間。
所以,還猶豫什么?
她揚起頭,反握住陸向東的手,決然地說:
“我確定!”
……
一句響當當的“我確定”,就已經確定了夏瑋的結局。審判長當庭宣判,夏瑋無罪釋放。
無罪釋放。
眾人轟亂亂的紛紛離席,邊走邊談論這場審判。警務人員給夏瑋開了手銬,沒有了桎梏的夏瑋笑得更加燦爛,他動了動手腕,慢條斯理地朝簡安走來。
“我的好妹妹。”他彎腰抱住她,嘴角勾著邪佞的笑,“哥哥真是要感謝你呢。”
虛偽又可笑的話。
簡安無動于衷,任由他抱著,只是附在他耳畔,用僅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夏瑋,你真卑鄙。”
發自肺腑地感慨。
她死死咬著牙,只有這樣才能壓制住心底的怒氣。
虧得她一直那么尊敬他,一直把他當成最好的哥哥。
到最后才發現,他不過一直玩弄她,他演了出生動又感人的兄妹情深的戲碼,目的是讓她生不如死,可恨她入戲太深,始終認為夏瑋還是疼她的哥哥,直到現在才徹底清醒。
那支黑漆漆的槍洞,還有綁在她身上的TNT。
讓她徹底清醒。
“唉。”夏瑋松開了她,憐憫地勾了下她的鼻子,“都不叫我哥哥了呢。”
“哥哥?”她忍不住嘲諷,“你配嗎?”
“嘖嘖嘖。”夏瑋饒有興趣地盯著她看,“伶牙俐齒,口若彈簧,簡安,你真是變了,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只知道哭鼻子的夏簡安了。”
“呵呵。”簡安冷冷的望住他,“若我不學聰明點兒,到最后我可能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夏瑋突兀地笑出聲,揚起下巴,拍拍她的肩膀,低聲道:“你做的很好,人活著總要學聰明點兒。”他頓了頓,語氣更加低迷,“哦對了,你自己是拆不了炸藥的,系繩手法是我們自創的,你想解的話只會越來越緊。”
她半側著臉,緊盯著他。
“等我走出法庭,你就去法庭左側的胡同,那里有人給你解。”
風輕云淡的講完,夏瑋禮貌如同紳士地跟簡安和陸向東道了歉。
陸向東始終一言不發,看都沒看夏瑋一眼。
簡安扭過頭,不去看夏瑋的嘴臉。
所以他們兩人都沒看到,夏瑋瞥向茗顏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