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壽寧縣明顯外客增多,以至于悅來客棧早已人滿為患,附近幾家規模較小的客棧同樣住滿了來參加木藝大賽的外鄉人,這可樂壞了壽寧縣的商人,往來的客人讓他們各個賺的腦滿腸肥。
眼見著這些人生意如此之好,有些腦袋靈活的百姓也動起心思,居然開起私家客棧,所要的銀子不僅比掛牌的客棧少,生活起居還很方便,贏得不少顧客的青睞,以至于貓兒胡同這等偏僻的小地方,也住進了一個古怪的老頭。
說他古怪是因為他獨身一人,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這么大歲數獨自出門的還真少,這老爺子也不怕死在道上。還有就是他自從來了壽寧縣不住客棧也不去干凈舒適的私人客棧,只是在阿祥家的攤子上買了個炊餅吃,就要住進他家。
本來阿祥以為他是窮得沒地方住,一時心善,領回了家中,哪知他出手就給了阿祥家的五兩銀子,為此阿祥十分納悶,既然他有錢為什么要住進偏僻又窮困的貓兒胡同?
可第二日,老爺子就發起脾氣,原因很簡單,阿祥家的小狗子十分不省心,一天到晚的胡鬧,吵了老爺子的清凈,老爺子十分不爽地要退房,阿祥家的視財如命,怎么肯?萬般無奈之下,她逼著阿祥,將老爺子送到了隔壁的關家。
理由是這里清凈,關家就當是還了當年借錢的人情!
當青蘿打開門,第一次見到這衣衫襤褸的老爺子時,禮貌地說了一句:“老爺爺,您在這等等。”
說完這話,瞬間就沒了影子,老爺子還在門外愣怔時,就聽院子里響起清脆悅耳的童音:“阿娘,門口有個老爺爺來要飯,咱家早飯還剩什么嗎?”
至此之后,雖然誤會解開,但老爺子每當看到青蘿都是吹胡子瞪眼,對于她的有眼不識泰山十分惱怒。
“好啦、好啦。”看著一臉憤憤不平的古怪老頭,青蘿微笑著斟了一杯茶水,雙手奉了上去:“您老這么大歲數啦,怎么還像個孩子似的?何苦跟我這個黃毛丫頭計較?”
古怪老頭嘿了一聲,毫不客氣地接過青蘿斟的茶水,輕輕呷了一口,吐了一地。
“如此粗鄙的茶葉,也敢拿來給老夫喝!”
咚,老頭憤憤不平地將茶碗蹲在石桌上。
青蘿翻了個白眼,這老爺子可真難伺候。
“我說老爺爺…您貴姓?”
“老夫姓木,單名一個川字!”
“原來是木老前輩,幸會幸會。”
“認識你,老朽很不幸,哼!”
青蘿滿頭黑線,這老爺子怎么這么愛記仇呢?一點都不符合這個歲數應有的氣度呀。
“咳咳。”為了緩解氣氛中流溢的尷尬,青蘿輕咳一聲,“木老前輩來壽寧縣也是為了參加本屆的木藝大賽?”
木老頭果真不負自己的姓氏,木著臉,輕哼一聲:“你是嫌老夫年邁,所以瞧不起我嗎?”
“嘖嘖。”青蘿也生氣起來,這老爺子每說一句話都是夾槍帶棒,自己一沒揪他的胡子,二沒拐帶他的女兒,只不過把他誤認為要飯的,他至于這么臭著臉嗎?況且,這可是我家!
“青蘿倒不是瞧不起老前輩,只是覺得您一把年紀,就算得了銀子也未必能活著帶出這壽寧縣!”
木老頭眉頭一皺,正經地問:“為什么?”
青蘿心中嘿然一笑,這老爺子怎么能如此呆萌呢?
“您想呀,這可是一千銀子,多少人看著眼熱呢,且不說您這么大年紀還能不能拿起刻刀,就算是真的走了狗屎運得了頭名,難免有歹人心生不軌,出手搶奪,到時候以您的腿腳,就是跑也跑不掉哦!”
青蘿毒舌起來,句句踩中要害。
看著氣得如同風中殘燭般顫顫巍巍的木老爺子,青蘿突然覺得自己不夠尊老愛幼呀。
“阿蘿,瞎說什么呢!”
一旁正練著拳腳的關敬軒輕斥了一聲,微微板起臉。
青蘿見哥哥發話,吐了個舌頭,不敢再繼續氣這老頭。
只是這木老頭早已被氣的渾身發抖,半晌,神色傲然地指著關敬軒道:“后生,你過來!”
關敬軒微微一笑,知道老爺子動了氣,走過來剛想道個歉,哪知這老爺子沒起身,只是是隨意地用左手往自己的右肩上一帶,關敬軒只覺整個身體里血液沸騰,胸口堵得厲害,騰騰連退數步,臉上變顏變色。
“糟老頭,你居然敢暗算我哥哥?!”
青蘿惱怒地站起身斥責。
“暗算?”木老頭輕嗤一聲,“后生再上來!”
關敬軒這次有了準備,暗暗深吸一口氣,將氣沉入丹田,凝了一個千斤墜,哪知那老者一拂一帶,又將他推出去數米遠。
這下連青蘿都看明白了,這老頭身負絕藝呀!
剛想開口問些什么,吉祥從門外飛一般地跑了進來。
“青蘿姑娘,我家掌柜子已經幫您報上名啦,您排在第四場。”
吉祥說的是這次木藝大賽。
“第四場?”青蘿微微有些驚訝,“沒想到這次居然來了這么多人。”
木老頭斜睨著青蘿,“你居然也要去參加木藝大賽?”
“老爺子應該聽說過長江后浪推前浪吧。”青蘿滿不在乎的表情深深刺傷了木老頭。
關敬軒眼見二人又要斗起嘴來,忙岔開話題,問吉祥關于大賽的各種情況。
“姑娘,我細細打聽了一下,這次木藝大賽來了很多高手。”吉祥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其中最出名的要算三雕一塑!”
“三雕一塑?”青蘿微微一怔,“這名字聽起來蠻威風的,是什么呀?”
吉祥剛想解釋,木老頭已經在旁嘿嘿冷笑起來。
“你笑什么!”聽出眼前老頭笑聲中的嘲弄,青蘿十分不爽。
木老頭一捋胡須,傲然道:“老夫笑你連三雕一塑都不知道,就要去丟人現眼!”
“難不成你知道?”青蘿抱起肩膀,歪頭輕哼。
木老頭擺出大師范,教導青蘿:“所謂三雕一塑乃是我浙江郡民間雕刻代表的四個門派的簡稱,其分別為東陽木雕、青田石雕、黃楊木雕和甌塑。這次壽寧縣的木藝大賽,東陽木雕和黃楊木雕的宿老精英都會參與,東陽木雕是以平面浮雕為主的雕刻藝術。其多層次浮雕、散點透視構圖、保留平面的裝飾,形成了自己鮮明的特色。又因色澤清淡,保留原木天然紋理色澤,格調高雅,又稱‘白木雕’。”
侃侃而談的木老頭,簡直讓青蘿并關敬軒目瞪口呆,連久在木藝行耳濡目染的吉祥也被說得直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