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氏見眼前三個人全都愣愣地盯著自己看,卻又都不說話,神色間便有些局促,回頭看了看青蘿。
“阿蘿,你們這是做什么呢?”
逛完早市的關老爺子手里提著旱煙,走了進來,一眼就瞧見地上站著的‘貴婦’。
“原來有貴客…您是哪家的夫人?快請坐。”
關老爺子一下沒認出來,還以為是哪家的夫人來找青蘿的,畢竟自從上次木藝大賽后,自家的孫女早成了壽寧縣炙手可熱的人物。
“爹!您說什么呢。”
龐氏害羞地說了一句,關老爺子立刻張大了嘴,吃驚地道:“你…你是老大家的?”
“娘這么一打扮,爺爺都沒認出來。”
青蘿拍著手,又蹦又跳地鬧到關敬軒的身邊。
龐氏有些局促地抓了抓兩邊的衣服,“看過了…我去換下來…”
“那可不行!”
青蘿和敬軒幾乎是異口同聲的阻止。
關老爺子抽了一口旱煙,笑瞇瞇地說:“穿著吧,今個兒過節,再說咱們關家現在富裕了,你操勞這么多年,也是該享福的時候了。”
龐氏聽公公、兒女都這么說,方打消換衣服的念頭。
青蘿跑到關老爺子的背后,替他捶著背,嘴角綻開兩個美麗的梨渦:“爺爺,青蘿給你買的那身衣服你也不穿,放在柜子里會發霉的。”
關老爺子在桌腳磕了磕煙袋,慈愛地說:“爺爺留著過年穿。”
“爺爺,您就別攢著啦,剛說完娘,您又節儉起來。”關敬軒清朗一笑。
關老爺子看著青蘿殷切的神情,這才搖手笑著說:“好、好,爺爺聽你們的,一會就去穿上!”
柳兒和燕兒兩姐妹看著關家老小母慈子孝,和和睦睦的樣子,全都眼圈一紅。一是感念老天爺給了她們這個這么好的主人,二是想起自己慘死的父母、哥哥,今生今世都沒機會團聚了。
“阿娘,你今天不許呆在家里,好好出去逛逛。”青蘿好像沒有注意到柳兒姐妹的情緒,徑自從荷包里拿出一張一百兩銀子的銀票塞給母親。
龐氏低頭一瞧,吃驚地說:“怎么這么多?”
“到了街上,別不舍得花錢,想買什么就買什么。”
青蘿笑著將母親按在桌上,讓她吃過早飯就去集市。
龐氏眼中淚光瑩然,有這樣的女兒真是自己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一家人圍坐著八仙桌吃了一頓熱乎乎的早飯,柳兒和燕兒本來非要站在旁邊伺候,卻被青蘿勒令坐下一起吃。
吃過早點,關敬軒回自己的屋子收拾明日參軍所帶的細軟,關老爺子也在整理需要帶走的東西,明日就要出去京城,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壽寧,乍要離開居住了一輩子的老屋,關老爺子十分不舍,佇立在院中的老槐樹前,不住地撫摸著樹干。
“柳兒。”
青蘿招手喚過要去廚房忙碌的柳兒,從荷包里拿出十幾兩散碎銀子塞在她的手里,柔聲說:“這些銀子給你,今天去買點蠟燭、元寶之類的東西,給你的父母、哥哥燒過去。”
柳兒攤開手掌,看著手心里的銀子,淚珠在眼眶中打轉。
“小姐…我!”
“快別說啦,我們是一家人!”
青蘿微微一笑,笑容如春風般和煦。
柳兒擦干眼角的淚水,堅定地道:“柳兒這輩子跟定了小姐,死也不離開!”
青蘿見她咬著嘴唇,神情鄭重,握緊的拳頭青筋暴起,顯然是十分真誠,心中也不禁感動,點點頭:“好,只要有我關青蘿一日,定保你平安喜樂!”
“多謝小姐!”
兩行熱淚從柳兒白玉般的腮邊滾落。
此刻的青蘿也只是當這個比自己大幾歲的柳兒作姐姐,一心想保護如垂柳般柔弱的她,哪知彼時身處宮廷漩渦,柳兒憑借著柔嫩的肩膀,幫她扛住了四方的攻擊,不僅保住了青蘿的地位,更救了她的性命。
一日的忙碌,夜幕很快降臨,皓月當空,萬道清輝灑向人間,如同情人的手,溫柔地撫摸著每個人。
今夜的壽寧縣,可謂是萬家燈火。
夜幕剛落下時,青蘿就囑咐柳兒姐妹將所有能點的燈全部點亮,整個關家亮如白晝。
院落中的石桌上擺著各色佳肴糕點,水果美酒,還有一疊毛豆。
關敬軒換上妹妹上次給他買的寶藍色錦袍,臨風佇立在月光下,眸如寒星、鼻若懸膽,便如同臨凡的謫仙,看到燕兒目不轉睛。
柳兒在一旁擺出果盤和糕點,拜祭故去的親人。一般家里是不準許奴婢私自拜祭故世的人,認為那是一件很晦氣的事,然而青蘿不僅沒在意這些,還主動給她錢讓她也能盡孝心,對此,柳兒萬分感激。
青蘿踮起腳尖,不住地朝外張望,心急地道:“阿娘去了一天,怎么還不回來?”
“再等等,可能是看到什么喜歡的東西,因此耽誤了時辰。”關老爺子雖然嘴上這么說,可心里也是惴惴不安,自己的這個兒媳婦素來懂事,是不會在外面溜達一天都不回來的。
關敬軒皺著眉頭,突然心中一寒:難道母親被李家抓走了?想到這,整個身子涼了半截,可為了安定爺爺妹妹的心神,不動聲色地說:“我去外面迎迎母親。”
青蘿沉著臉色,點點頭。
關敬軒默不作聲地回房取了一把匕首,放在袖中,大踏步出門。
剛邁出去,就見自己的母親和齊老板從胡同那邊走來,身后還跟著喜笑顏開的吉祥。
關敬軒見母親安然無恙,心中著實松了一口氣。
“阿娘!齊老板!”
龐氏一手提著幾個漂亮宮燈,一手拿著一束菊花,微笑著走上臺階。
“齊老板來咱們家探望你妹妹,剛巧就在胡同口遇上了。”
關敬軒接過母親手中的東西,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齊老板拱了拱手,一路笑著進了院門。
“老爺子、姑娘,中秋快樂!”
“齊老板!”
關老爺子和青蘿全都從座上站起,各人寒暄了幾句。
“這些東西是齊某的一點心意,請姑娘收下。”
吉祥聽齊老板這么說,忙將手上提著的東西提了上來,青蘿一瞧,竟是一對翡翠馬,但見這塊翡翠晶瑩剔透,月光下反著溫潤的光芒,絕對不是便宜貨。
“齊老板總這么客氣!”
青蘿笑了笑,知道如果拒絕,齊老板一定還會跟自己推搡,便所幸示意柳兒收下來,反正自己也有東西要回禮。
“這臺嫦娥奔月的木雕送給齊老板留個念想,還有這本《魯班秘術》替我轉交給小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