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這胡說什么！”阿祥氣急了，一把拉住自己家的婆娘。

龐氏只覺鼻子一酸，兩行清淚從白玉般的腮邊滾落，自己年輕喪夫不要緊，還累得自己的孩子如此受人侮辱。

關敬軒見母親流淚，跪倒在地，大聲道：“打你的人是我，不必牽扯我的母親，更不必陰損我已經過世的父親，今日關家欠你們銀子，是關家沒理。阿蘿，去把房門外的竹條拿給哥哥?！?/p>

“哥！”青蘿蹙眉喊了一聲，言語中盡是不舍。

“快去！”關敬軒厲聲喝道。

關青蘿不敢違拗哥哥，只得蹭到門口，拿起竹條，遞給了一臉毅然跪在地上的關敬軒。

關敬軒嘴角牽起一絲冷笑，將竹條雙手奉給關老爺子。

關老爺子眼角含淚，孫子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阿祥家的一口痰吐在地上，拿腳蹭了蹭，“老爺子這是不舍得？”

關青蘿氣的目齜決裂，這個該死的女人！她來家要銀子，自己不怪她，畢竟是自己家欠了人家的銀子，可她竟如此咄咄逼人，先是侮辱自己的母親，又逼自己的爺爺教訓哥哥，真是太狠毒了！

關敬軒將上身的衣服脫了，遞給一旁的關青蘿，露出古銅色的皮膚，直挺的后背配上有力的雙肩，如果他能吃的飽些，活脫現在的男模一級的身材！

關老爺子見孫子直直地跪在地上，他知道，孫子不想讓人家說閑話，說自己是有人生沒人管，想到這，他顫巍巍的舉起竹條，閉上眼睛，嗖！竹條發出破空之音，結結實實地抽在關敬軒古銅色的背上，他要緊牙關沒有出聲，只是身子下意識地一抖，上面已經多了一條猩紅的血痕。

啪啪啪啪，清脆的竹坯子的聲音接連不斷的傳來，關敬軒倔強地跪在地上，抬著頭緊要著牙關，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水，可就是一聲不吭，絕不求饒。

片刻之后，猩紅的血痕已經遍布整個后背，竟無一處完好。

“老爺子…算了吧！”阿祥顫抖著嘴唇開口，他覺得今日之事自己家做得實在太過分。

“算了吧！老爺子！”

“是呀，敬軒也不是故意的！”

“阿祥家的，敬軒到底是個孩子，雖然沖撞了你，也不置于如此??！”

鄰居們看不下去，紛紛為關敬軒求情。

哪知阿祥家的脖子一抻，臉一擰，“感情剛才挨巴掌的不是你們，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還想怎么樣！給我回家去！”老實的阿祥終于忍不了自己婆娘的跋扈，紅著眼睛喝道。

阿祥家的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這個窩囊廢！老娘挨了打，你還向著別人！我倒是想問問，你這是心疼了？這是你的種嗎你就心疼？”罵到這她一把將兒子揪了過來，“這才是你的種，被關家那賤丫頭打成這樣都不心疼，卻心疼別人家的孩子！你吃飽了撐的，窩囊廢！”

“好！我不管，你就繼續作吧，有你作完的一天！”阿祥氣的臉色鐵青，大喝一聲，頭也不回地去了。

阿祥家抱起兩個膀子，直勾著眼睛看著關老爺子抽關敬軒。

關青蘿的二嬸嗑著瓜子，笑嘻嘻地蹭到阿祥家的身邊，“真有你的！”

阿祥家的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

“別打了！”眼見著自己兒子后背上血跡斑斑，龐氏忍耐不住，一下子撲在了關敬軒的身上，關老爺子手中竹條沒收住，嗖地，在兒媳肩膀上開了個口子。

“娘！”關敬軒嚇得立刻回身推開了龐氏。

“老大家的沒事吧！”關老爺子扔下竹條，老淚縱橫。

關青蘿站在阿祥家的身邊，用泠泠的眼神看著她，聲音冷的向冬日湖中的碎冰，“嬸子可也鬧夠了，要知道做人留一線，日后好想見，上天有好生之德，你這般的趕盡殺絕，小心遭報應！”

阿祥家的冷笑一聲，剛要上前說什么，兩道電光一般的眼神射在自己身上，殺氣畢現，她嚇得一縮，將原本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今日真是邪門了！眼前這個小丫頭片子明明只有十二歲，為何眼神如此嚇人？那游街要殺頭的犯人，都沒她這么冷的眼睛，不知為何，阿祥家的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被關青蘿看的豎了起來。

“今日就給關老爺子一個面子，小虎子，咱們回家！”阿祥家的勉強扔下一句話，臨走時居然不忘撿起地上關青蘿買的面和豬肉。

李氏見沒什么熱鬧可看，扶了扶自己的發髻，抻了個懶腰，似乎是意猶未盡地回了自己的屋子，關家被欺負的整個過程中，關敬軒的那個二叔就在自己的屋里擺弄身下的丫鬟，對門外孤兒寡母的事情一點都不關心。

院子中的鄰居散了大半，少部分上來勸了幾句也各自回家。

關敬軒跪在地上，龐氏躲在關老爺子的懷里嗚嗚大哭。

“娘，剩下的銀子你去給哥哥買點藥?！标P青蘿將最后的銀子塞進母親手中，另一只手牽起哥哥的大手，“哥，你跟我進屋！”

簡陋的臥房內，關敬軒坐在床上，一聲不吭。

關青蘿先將自己的棉被剪開一角，從中揀出一塊干凈的棉花，又將供奉神像的酒端了下來倒在碗里放在桌上，拿著兩塊火石，用力撞擊。

啪啪，幾個火星蹦在碗中，嘩，燃起一小片火，青蘿熄滅了火，找了個小拇指粗的木頭，捆上棉花，蘸著制好的酒精，跪在床上，為哥哥的傷口消毒。

“咝。”剛才在眾人面前挨打，倔強到一聲不吭的關敬軒，此刻在妹妹身邊終于發出疼痛的聲音。

關青蘿看著他后背縱橫交錯的血痕，眼角滑落晶瑩的淚水，如斷線的珠子一般落在關敬軒的背上。

“妹妹…別哭！這點小傷沒事的！”關敬軒敏銳地發覺酒精滑過時的冰冷和妹妹眼淚的溫熱。

關青蘿含著淚埋怨道：“你傻呀！她激你，你就跪著挨打？你管她說什么呢？”

“不行！”關敬軒搖了搖頭，“咱們家是窮，但不能沒志氣。雖然父親死的早，但我和你也不是有人生沒人養的孩子！明日哥哥就出去幫工，把錢還給他們！”

看著倔強的哥哥，關青蘿心底哀嘆一聲。

關敬軒看著遠處自己的衣裳，頗有些欣慰地說：“好在我有先見之明，脫了衣衫，否則這一頓竹坯子下來，衣服都要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