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已經燒熱了，莫妮將臘肉里面那幾片肥的挑出來，扔到了鍋里，趕緊翻炒。很快，臘肉里面那不算多的油脂便被逼了出來，原本微微發白發黃的肥肉，也變成了半透明的顏色。

還發出了濃烈的臘肉香味來。

莫妮將準備好的食材，一樣一樣地，全部都扔下了鍋里，大力地翻炒著，又挖了很大的一坨去年秋天葛氏做的豆瓣醬，炒勻。

豆瓣醬被熱力一逼，頓時發出一股異常迷人的香味，一旁的莫虎大力地吸了吸鼻子。

“妮子，今天你這是做什么啊，這么香？”他湊了過來，咽著口水問道。

莫妮沒有理他，只是取過一旁已經淘好了的摻和了雜糧的米，往鍋里一倒……

然后她再次用力地翻炒起來。

這是什么東西，米與菜一起炒？莫虎驚呆了，莫二牛與葛氏，也驚呆了。從來沒有見過人這么做飯的啊？

也沒有炒多久，莫妮便加了一瓢水，略微拌勻了，便蓋上木蓋，煮了起來。

“這是做什么呀？”莫二牛一直忍著不再問，現在見莫妮總算是忙完了，這才又開口問道。

“這個叫咸米飯，又叫燜米飯，很好吃的。”莫妮告訴他。

“那肯定好吃！”一聽說好吃，莫虎就高興極了，“妮子你做的東西，都好吃！”

莫妮莞爾。這個做法，她還是跟電視里學到的。有一年芒果臺的《爸爸去哪兒》里，有一個臺灣來的爸爸，帶著兩個孩子。每次做飯的時候，都是飯與菜一起煮。而每次吃飯的時候，他的一對孩子都嘖嘖贊好吃，莫妮仔細分辨，那兩個孩子不像是違心拍他們爸爸的馬屁——也就是說，這個東西，應該真的很好吃。

身為一個吃貨，怎么能放過這樣從來沒有見識過的美食呢？于是她費了很大的勁頭，上網去查。

最后終于查到了，這種做法，叫做咸米飯，或者燜米飯。做法非常的簡單自由，簡直可以算得上是隨心所欲，喜歡吃什么，就往里面加什么。

最最關鍵的地方，就是那大坨的醬。其實不是非要豆瓣醬的，什么醬都可以——但是一定要有醬。

要放了醬，這個咸米飯才會夠香。

一會兒，米飯熟了。莫虎趕緊搶上來，給家人盛飯。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加上今天晚上的月亮也只有跟女子眉毛一般的細細一道，根本沒有多少光。

所以他們就是就著灶間的那堆火在吃飯。

“好香！好香！真好吃！”莫虎一邊吃還一邊感嘆著。

“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莫二牛訓斥道。莫虎只好不吭聲了。

莫二牛自己也是吃得直點頭，果然是極好吃。他家的這個妮子，真是能干極了。

要是沒有這么能干，也許不會惹上這樣的麻煩事，莫二牛感嘆地想。

誰又能知道，太優秀了，也是一件壞事呢！

“好香！”又有人贊嘆道。

“虎子，說了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莫二牛怒道。

“爹，不是我說的，我沒有說話……”莫虎一張冤枉臉。

不是虎子說的？那是誰？一家人都從飯碗里抬起頭，向著虎子身后望去。

四周一片漆黑，月光、星光都黯淡無比，只有灶里的火還在那里跳動著，給他們增添了一點點的光明。

可是就算是有灶火，也還是不夠。

直到那個人，再向前走了兩步，他們才終于認出來人。

莫妮卻是早認出來了……不是靠眼睛認的，她是聽聲音聽出來的。

那么好聽的低沉渾厚的聲音，除了蔣辰，還能有誰？

可是她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找到這里來？

“原來是蔣公子。”莫二牛終于看清楚了來人，頓時臉就拉了下來，很不高興地問道，“不知道蔣公子這樣的貴人，到這么荒涼粗鄙的地方來，是有什么要事？”

都是因為他，不然，現在他們一家人又怎么會落到這個田地？

蔣辰卻似乎完全沒有聽出來莫二牛話里濃濃的諷刺意味一般，他徑直走了過來，一屁股便在莫妮的身邊坐了下來——也不管他身上穿著的，是那種一匹面料就要十幾兩的貴重綢緞。

像綢緞這樣的東西，都是非常難洗的。更別說青草的漿液，原本就是非常難洗的。

“好餓啊，我也要一碗。”蔣辰直接對莫妮說道。

“沒有了！”莫二牛惡狠狠地回答他。

“我出錢買。”蔣辰說道，“一兩銀子，買你們一碗這個米飯。”

“姓蔣的，你不要以為有錢就有什么了不起，這世上多的是有錢買不來的東西……”莫二牛憤怒極了，將自己手里的粗瓷碗放下，拍著大腿叫道。

“十兩。”莫妮卻突然說道。

十兩是什么意思？還在那里怒罵的莫二牛頓時便愣住了。

不過顯然蔣辰是聽懂了。他微微一笑，說道：“好。十兩銀子，買將來天下第一名廚的一碗飯，值得。”

他都知道了？莫妮平常在自己家人面前嚷嚷也就罷了，沒有想到竟然被他聽了去，頓時就紅了紅。

而蔣辰，就真的從身上掏出一錠官銀來，拍到了地上，說道：“官制雪花銀，十兩一錠。”

莫妮掃了那錠銀子一眼，拾起，放到了葛氏的懷里，然后，她起身到灶邊盛了一碗咸米飯。

“妮子，為什么要賣他？就讓他餓肚子多好！”莫二牛急道。

莫妮深深看了爹爹一眼，說道：“我當然要賣他，最好是今天晚上就能夠賣他五碗。”

莫二牛一愣，眨眨眼，也明白了過來。

然后他就放聲大笑起來。

不過蔣辰沒有笑，他接過了莫妮遞過來的碗，半晌沒有說話。

很久之后，他才輕輕對莫妮說道：“我可不是飯桶。”

不是飯桶？意思是他吃不了五碗嗎？

那就是說，今天她是沒有希望，將那五十兩的錢賺回來了？

能有十兩也是不錯的。這不是才兩天嗎？

想想還有兩年的時間呢。只要他不走，她總會有辦法，從他那里將五十兩都摳出來的。

因為蔣辰在這里，所以莫虎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壞了。他咬牙切齒地吃著咸米飯，這么好吃的飯，生生讓他吃得食不知味。

“我來找你們，是有正事與你們商量的。”蔣辰輕輕說道，“我想與你們合伙做個生意……”

“你家老祖宗現在胃口開了？”莫二牛諷刺道。

蔣辰不接他的話。

事實上，莫妮很早就知道了，什么所謂的挑食的那祖宗，都是騙人的。

只是一個隨便想出來的借口而已。

“我打算買艘船，然后跑客運什么的。”蔣辰說道，“可是我對這些一竅不通，正好你們家在水上跑了多年，一起合伙的話，那可算得上是完美至極。”

“我拒絕。”莫二牛不等他將話說完，就直接插嘴道。

“未來的天下第一名廚，卻只能給自己家人做飯……不覺得可惜了自己的天分嗎？”蔣辰淡淡地說道。

莫家人都沉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