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花在被子里捂得渾身大汗淋漓，實在是受不了了，只好自己出了房間，到廚房里去燒水。
可是到了廚房一看，莫虎正好在將鍋里才燒開的熱水舀到桶里。
她看得一愣，左右看看莫妮并不在，臉上堆起笑，伸手就摸到了桶。
“虎子哥，謝謝你啊。”她高興得樂開了一朵花。
虎子卻眼明手快，趕緊將還騰騰地冒著熱氣的水桶往自己身邊一提，冷臉說道：“這是給奶燒的。”
莫花的面色頓時就難看起來，她咬著唇，恨恨地盯著莫虎。
莫虎對她的目光不以為意，他淡定地舀完了熱水，又開始往桶里舀涼水，不時還伸出手去攪拌攪拌，試試水溫……等到水快滿的時候，他終于停了下來，拎著桶離開了。
莫花咬著牙看著他離開，眼淚頓時就涌了出來。
“你們都欺負我！你們都欺負我！你們沒有一個好人！都是壞蛋！都是壞蛋！壞人！壞人！嗚嗚嗚嗚……”她抱著胳膊，慢慢地蹭著墻，跌坐到地上，痛哭著，罵了起來。
哭了很久，她才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淚，出去了。
她好像下定了決定，出門并沒有拐向自己的房間，而是筆直向前走。
一直走到了劉氏的房間里。
到了門口，她略停了停，低下了頭。等到再抬起時，臉上已經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奶！您好些了沒有？”一臉笑容的莫花直接就推門走了進去，笑瞇瞇地看著屋里的人。
劉氏泡在浴桶里，精神還是不怎么好。葛氏與莫妮，正蹲在桶邊，給劉氏擦著背。
劉氏是個要強的人，要是平常，怎么也不可能會讓別人給她洗澡的，可是現在她的精神越來越差，身體也是越來越虛弱。明明身上粘糊糊的，可是卻連抬胳膊給自己擦擦的力氣都沒有了。
于是也只能任由葛氏與莫妮來折騰她了。
聽到大孫女的聲音，劉氏輕輕“嗯”了一聲，沒有什么興致，也沒有什么力氣。
見到劉氏對待自己也是這么個冰冷的態度，莫花咬了咬嘴唇，眼睛中一道仇恨的光芒，一閃而過。
可是馬上，她又笑瞇瞇的、似乎半點心機也沒有的樣子，走上前來，笑容可掬地對葛氏說道：“嬸子，您可不能這么心疼我啊，幫奶洗澡這事，不是我這個大孫女應該做的嗎？”
“是嗎？”葛氏心情不太好，勉強笑了一下。
莫妮知道，劉氏的病越來越重，偏偏爹爹那胳膊，水腫的地方又向上漫延了兩公分……葛氏已經是心力交瘁了，哪里還有精力，與莫花這么個小姑娘來打機鋒？
莫花以為自己給奶洗澡不叫她，是故意害她，這卻是多心了。
對她這樣的心思，莫妮也不以為意。如果莫花真的想要多干活，那自己又何必強行攔著呢？說起來，劉氏平常對她，可是比對自己好多了。
“那娘，你去看看爹吧，剛才來的時候，爹爹還說頭暈呢。”莫妮不動聲色，對葛氏說道。
葛氏一聽莫妮這么說，果然面色大變。
可是劉氏的澡還沒有洗完，她也不好馬上就走，有些為難地看向劉氏。
“你快去看看二牛吧，我一個老婆子，兩個孫女服侍就行了。”劉氏也掛心兒子。雖然兩個兒子里面她偏大牛一些，可是二牛也是她親生的，怎么可能不心疼？
趕緊就要趕葛氏走。
葛氏猶豫半天，最后還是掛心莫二牛，將手里的那塊粗布交給了莫花，匆匆忙忙地走了。
莫花拿著那塊粗布，卻似呆住了一般，愣愣地站在那里，任由粗布的水從她的指縫滴落，滴到了地上。
“花子姐，你接著擦后背吧，我來給奶擦前胸。”莫妮皺眉，對莫花說道。
看她這個樣子，似乎……根本沒有料到，葛氏會真的將這塊粗布交給她？將給劉氏洗澡的事交給她？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莫花這次跑來，根本沒有誠意給劉氏洗澡，只是跑來刷存在感的——奶你看你看，不是孫女不孝順啊，是他們過分呢，根本都不告訴我一聲……我很想給你洗澡啊，可是又怕嬸子生氣……
這種人，事情都是別人做的，可是功勞都是自己的。
可是她一定沒有想到過，自己正好知道怎么克制她這種人吧？
莫妮的嘴角輕撇。
劉氏似乎也發覺了什么，睜開眼，有些不悅地瞟向莫花。
莫花嚇得打了個哆嗦，趕緊堆起笑容來，上前給劉氏擦起背來。
莫妮就蹲在她的對面，不時抬頭看看她，發現，面對自己的時候，莫花似乎非常的畏懼一樣。
大概是于氏跟她說了什么？莫妮并不怎么在意。
只是，等她替劉氏擦到腹部時，不由得眉頭一皺。
劉氏的身體非常的虛弱，四肢也很是消瘦……可是，為什么腹部卻感覺有點鼓？而且并不是贅肉那種軟綿綿的樣子——這就奇怪了，她又沒有什么啤酒肚。
莫妮想了想，以前她沒有見過劉氏的裸體，所以并不太清楚，劉氏是病了之后才這樣的呢，還是一直以來就是這樣子呢——畢竟婦人年紀大了后，有個大肚子，也不算什么很稀奇的事情。
不過她想了想，還是問了句：“奶，你最近也沒有吃什么東西，怎么肚子這么鼓？”
“最近消化不好，東西越吃越少，可是肚子反倒越來越大。”劉氏有氣無力地回答她。她的話，也證明了她的猜測。
果然是病了后才肚子大起來的？莫妮就皺起了眉頭。
大肚子？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個病，她好像聽說過呢……誰讓她是湖區長大的孩子呢，小時候學校都很重視這方面的教育，一到夏天，學校的老師們整天簡直就是耳提面命地教導他們，不能到蘆葦叢中去，小心感染血吸蟲……
想到這里，她頓時悚然一驚。劉氏病前，可不就是到了蘆葦地里，采蘆筍葦了？
難道，她是已經感染上了血吸蟲？
“沒有什么要緊的，就是胃口不太好，消化不好。”劉氏見到莫妮那悚然的表情，便安慰她道，“只是一些小病，林大夫他嚇唬你們的，你們也真信了。”
“好多人夏天都吃不下飯的，他們說這叫苦夏。”對面的莫花也嘀咕著說起來。可是莫妮一個眼光掃過來，她頓時就嚇得縮了脖子。
莫妮真不知道，于氏到底跟莫花說了什么，為什么會這么害怕自己？
如果她知道，其實都是剛才爭洗澡水的時候，自己的手段嚇到她了，不知道她該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