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崖乃六邙山重地,禁制入內。所以五峰峰主為了以防門人不顧禁令,私闖凌崖,五人于十三年前,合力斬斷了連接縹緲峰與凌崖間的索橋。
蕭鬼走到斷橋處,才發現這件事。
如果索橋沒斷,那從縹緲峰到凌崖只需要兩個時辰,現在索橋沒有了,那至少要得花上三倍的時間。蕭鬼抬頭看了看頭頂的日頭,現在正好過了太陽最烈的時候,如果她抓緊時間,便能趕在天黑之前到達凌崖,也就是說,她晚上要在凌崖上過夜。她在懸崖邊躊躇片刻,牙一咬,最終決定還是現在上山。她擔心蕭禮三人趕在她之前去了凌崖,討得了仙人的歡喜,她就沒機會了。
她拽了拽腰間的水壺和藥簍子,繼續往上爬。自從凌崖被列為六邙山的禁地之后,這條上山的路已經很久沒有人走了。路面坑坑洼洼,路邊長滿了雜草,有些地方甚至連路都沒有了。她每一步都走得很艱辛,開始后悔離開的時候太匆忙,沒帶足夠的干糧和佩劍。走了一段路,她停下來,解開腰間的水壺,往嘴巴里灌了一口水,全身的疲倦有所緩解。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著遠處的山峰,照她現在的速度,恐怕天黑之前也到不了凌崖峰頂。
不過,這凌崖久無人煙,倒是有別樣的景致。
放眼過去,全都是綠綠蔥蔥的山林,耳邊則充斥著山鳥清脆的鳴叫聲,一股淡淡地青草香縈繞在鼻間,讓她忍不住把手放在嘴邊,朝著山底下大喊大叫,心里的沉悶一掃而光。她平時是個沉默的孩子,縹緲峰上找不到可以一吐心事的朋友,所以她習慣性將自己的想法都藏在心里。此刻,也許是即將找到仙人的興奮,也許是凌崖輕松的環境,讓她整個人都放松起來。
短短的休息之后,她繼續上路。沒走多久,她便察覺到身后一直跟著細碎的聲音,她回頭一看,發現一只體型巨大的鹿跟著她。這只鹿又跟其它鹿不同,它頭上的那對角,遠遠看去就像是兩棵會移動的樹,只是少了葉子。
萬物皆有靈。六邙山是仙山福地,山上自然有很多通靈性的動物,蕭鬼見身后這只鹿跟著她,一點都不奇怪,繼續往前走。又走了一個時辰,日頭漸漸西下,她抬頭眺望遠處的縹緲峰,對比現在的高度,發現自己才走了一半路程。而身后那只巨鹿一直跟著她,她停下來,它也跟著停下來。
“大家伙,你跟著我做什么?”原本,她以為巨鹿只是一時好奇,跟一段路便會自己離開,沒想到它現在還在自己身后。
巨鹿自然不會說話,只是站在離她三丈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她。
蕭鬼揉了揉酸腫的小腿,待到疲倦少些,又繼續上路。
夕陽西下,她要趕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休息。沒過多久,天邊那抹橙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青藍色的天空,夜幕開始降臨。蕭鬼的運氣不錯,找到一處可以過夜的山洞。山洞空間挺大的,她在外面撿了一些干枯的木柴,抱進山洞里生火。沒有帶火折子,便用最原始的方法鉆木取火。鉆了一盞茶的時間,火終于燃起來了,山洞亮了。她坐在火堆旁邊,雙手抱膝,靜靜地看著不斷跳動的火苗。
半天的登山,消耗了太多體力,她又只帶了水壺和藥簍子,現在閑下來肚子開始抗議。
“噠噠噠”,洞外響起了鹿蹄聲,蕭鬼抱著膝蓋轉過頭,只見巨鹿嘴里銜著一根綠色的枝椏站在洞門口,枝椏上面掛著一串紅色的小果子。巨鹿把果子放在洞口,然后往后退了幾步。蕭鬼臉上先是閃過一絲錯愕,然后變成驚喜。她忙站起來,走到洞邊,指著地上的果子,對巨鹿說:“這是給我的嗎?”
巨鹿不能說話,只是抬起前蹄,在地上抓了幾下,算是給她的反應。
“謝謝你。”
蕭鬼歡喜極了,趕緊彎腰撿地上的果子。等她撿好果子抬頭的時候,發現巨鹿已經不見了。
用過巨鹿送來的食物,蕭鬼的肚子也不叫了,感覺失去的力量都回來了。她把全部的柴火都扔進火堆里,然后找了一塊平坦的地方躺下,和衣而睡。
她是被一陣鳥鳴聲吵醒的,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外面的天已經大亮。腳邊的火堆,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熄滅了。
她把昨晚沒吃完的果子裝進藥簍子里面,幸運地在山洞周圍找到了一處山泉水。她蹲在泉水旁,先是把水壺里面灌滿水,然后簡單的洗漱,最后拿了幾顆紅果子,當做早餐。現在約摸辰時,太陽還沒有出來,山間起了一層薄薄的霧,遠遠看去,就像是給凌崖披上了一層夢幻的輕紗,恍若仙境。
等她再次上路的時候,巨鹿又出現了。有了昨晚的交流,蕭鬼主動跟它打招呼,巨鹿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又轉頭看向別處。正在這時,一只鳥兒把它頭上的角誤以為樹枝,竟然停在上面,伸出翅膀,悠然地整理著身上的羽毛。巨鹿許是已經習慣這種事,也不惱怒,任由鳥兒停在它角上。蕭鬼看到這里,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凌崖上的寧靜和美好,是其他五峰上沒有的。如果可以,她真想一直都生活在這里。
磕磕絆絆又走了幾個時辰,終于趕在日中之前,看到了山頂。
最后那一段路,又跟其他地方不同。那是一條長長的青石板路,周圍雖然也長滿了茂盛的野草,但路況比之前走過的任何一段路都要好。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蕭鬼總覺最后這一段路清清冷冷,在路的盡頭,藏著危險,讓她本能得警惕起來。
青石板路的最前面,立著一塊巨大的石頭,上面刻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凌崖。而凌崖下面還有一排小字,寫著:凌崖禁地,擅闖者死。
仙人住的地方,怎么會刻著這么一行字?蕭鬼有些疑惑。難道真如蕭禮所說,仙人脾氣古怪,不喜歡外人打擾?
“喲喲喲……”身后響起了一陣鹿鳴聲,巨鹿焦慮地站在遠處,不停地踏著蹄子,像是在勸阻她,不讓她過去。
“我不會有危險的。”蕭鬼安慰著巨鹿。既然都走到最后一步了,哪里還有放棄的理由?
“喲喲喲——”
“大家伙,謝謝你啊。”蕭鬼對巨鹿笑了笑,說,“我進去了,你就別跟著我走了。”
她看得出來,巨鹿對那條路充滿了恐懼。
其實,哪里只有巨鹿害怕,她心里也怕得要緊。擔心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冒犯了仙人,仙人不幫她完成心愿。她解下水壺,狠狠地灌了一口水。別人是喝酒壯膽,她是喝水壯膽。深吸了口氣,默默地在心里打氣,越過刻字的石頭,踏上了青石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