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前朝柳岳屢次為柳嫣然辯白,請求顧軒凡查明真相。而上官家力爭公正處理。洛水月坐在臨水軒二樓欄桿旁專心致志地翻閱手中的典籍,陽光落了她一身也沒有怎么在意。
“娘娘。”素琴走到了洛水月身旁,微微福身,眸里卻有著欣喜的光芒。
“查出來了?”洛水月的目光不曾離開書頁,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
“是的,娘娘。奴婢帶人在長春館找到了藏起來的毒藥。”素琴示意,她身后的宮女把托盤舉到洛水月跟前,畢恭畢敬。
洛水月放下書,伸出纖纖玉指拿起其中一個紙包,手指靈活地打開了,看到白色的粉末,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芒,很美,卻能取人性命。洛水月冷冷一笑,把那些東西重新包好。這下好了,看柳岳怎么為柳嫣然辯白。
“跟本宮去一趟壽安殿,想必王還在跟太后商議如何處理此事。”洛水月起身,嘴角的笑意很少見,一旁伺候的宮人不敢多言,“柳兒,你去宛玉苑看看德妃的情況如何了。”
柳兒應聲離去,她自然知道洛水月并不僅僅是讓她去探望德妃,而是把德妃請去壽安殿。
壽安殿中,太后作為柳家勢力的一份子,自然在想盡一切辦法留住柔妃的地位,保住柳家的榮華富貴。畢竟,柳家也是她的靠山。
顧軒凡坐在太后身旁,感到左右為難。若是不重罰柔妃,上官家定會懷恨在心,上官家所代表的前朝勢力說不定就會謀反。如今顧氏王朝根基未穩,支撐不起舊臣的謀反。不然當年父王也不會采取招安政策。可如果重罰柔妃,舅舅又會因此生氣。他不是不知道東伏國與柳駿馳來往密切,當年也是柳家幫顧家贏來東伏國的幫助才得以建立顧氏王朝。若是舅舅因此生氣,搞不好過不了幾年安南國又要易主了。
“反正現在也沒有什么證據,那些宮人大可以滅口。”太后看出了顧軒凡的猶豫,開始給顧軒凡出主意。雖然這主意,真心太爛了。
“宮人是可以滅口?可月兒、念兒、萱兒她們也能滅口嗎?”顧軒凡蹙眉,這件事已經合宮皆知了,根本不能以滅口來處理。
“這個……”太后心煩地撫額,她一直都知道這件事不好處理,終究沒有一了百了的辦法。
“稟告太后,稟告王,淑妃娘娘派人查找到了物證,正在殿外求見。”在外面侍立的宮人走了進來,匆匆稟告道。
“傳進來。”太后還沒來得及開口,顧軒凡便讓宮人傳洛水月進來了。太后這下是更加心煩了。她在心底埋怨柳嫣然這蠢丫頭怎么連銷毀物證都不會,這下憑誰都找不到兩全其美地處理這件事的辦法了。
“臣妾給太后、王請安。”洛水月微微福身,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太后緊鎖的眉頭,嘴角抹過一絲沒有多少人看到的冷笑。而她身后,臨水軒的宮人正小心翼翼地捧著物證。
“起來賜座。”顧軒凡抬手示意洛水月身旁的素琴將她扶起到一旁坐下,“月兒找到物證了?”
“回王的話,素琴姑姑在長春館找到了這些。”洛水月坐下后便讓跟在身后的宮人把物證呈上去,“臣妾雖然不懂這些,可這東西呈藥粉狀,與西越藥家平常制出來的藥極其相似。臣妾不敢輕舉妄動,只好拿來給太后和王過目。”
“傳御醫來瞧瞧。”顧軒凡神色凝重,若是這些東西真是毒藥,那么柳嫣然的妃位必定不保。就算他想心慈手軟,傳出去上官家也不會放過柳嫣然的。太后的心卻寬了寬,好歹這物證還未認證。至于御醫,她早就把御醫打點好了。
可御醫還沒來上官念卻來了,她盈盈福身,纖弱的身子險些讓她摔倒了,幸虧一旁的霜兒眼疾手快。顧軒凡見此很是心疼,忙讓人扶她到一旁坐好,還怪她不好好呆在宛玉苑里調養跑出來。
“臣妾聽聞姐姐在長春館找了一些像西越藥家的藥相似的東西,怕御醫不識得,便匆匆趕來了。臣妾雖從小生活在安南國,可臣妾曾經入宮陪伴慕容公主。慕容公主擅藥理,自幼師承西越藥王。因而臣妾對西越藥家一些普通的藥還是略知一二的。”上官念抬頭,臉色還是很蒼白,可眸子卻閃著光芒,讓太后內心極其不安的光芒。她怎么也沒想到上官念居然對西越藥家的普通藥略知一二。這不是擺明了要對付柳嫣然嗎?太后咬了咬牙,心底生出無限恨意。
臨水軒的宮人在顧軒凡的示意下把東西端到了上官念的跟前,上官念用一旁的鑷子輕輕打開紙包,看到里面晶瑩的藥粉,臉色頓變,眼里閃過驚慌,連嘴唇都有點發白。
“念兒怎么了?”顧軒凡很是緊張。
“臣妾沒事,只是有點后怕……”上官念的聲音越來越弱,還有幾分驚恐。太后的心懸了起來,看來這柳嫣然她是難保了。
“這是什么?”顧軒凡皺眉問道。
“回王的話,這正是臣妾所中的毒。這毒在西越雖然只是普通的毒藥,可臣妾若是沒有塵心姑娘出手相救,臣妾怕是再也沒有辦法陪伴王的左右了。”上官念眼淚汪汪,臉色比先前更蒼白了。
洛水月一直沉默著,但是看到顧軒凡和太后的臉色越來越差,心中暗喜。一切都按照她的計劃發展,柳嫣然不死估計也得降好些位分。而柳家也會因此受到打壓。而上官家和上官念則會得到相對應的補償,重用、恩寵什么的是少不得了。說來他們還得好好謝謝何芷萱呢。
“柔妃真是蛇蝎心腸。既然如此,便貶她為選侍,沒有孤的旨意,不許踏出長春館一步。柔妃身邊的宮人,一律發落到慎刑司。參與此事的宮人,一律杖斃。”顧軒凡的眸子愈加深沉,只有狠色沒有柔情。
“王兒……”太后試圖挽回些什么,可顧軒凡壓根沒有理會她。
“臨水軒淑妃雖然沒有中毒,但在查清此事上立了大功,晉為淑貴妃。宛玉苑德妃被宮中妃嬪算計,為彌補德妃所受的傷害,晉為德貴妃。擇日行冊封禮。”顧軒凡看了太后一眼,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母后身子近來不大好,這后宮諸事還是交與兩位貴妃吧。”
說完顧軒凡告辭離去,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太后心里很不好受。可是她又能怎樣?要怪只能怪柳嫣然自己了。
絳云殿中,何芷萱與常映竹聽到顧軒凡的旨意,心底百感交集。
“還好沒有牽連到我們。”何芷萱嘆了一口氣,她本想除去洛水月、上官念,沒想到卻讓她們得到了晉升。也好,起碼除掉了一個柳嫣然。雖然指不定哪天柳嫣然又東山再起了,可洛水月、上官念的勢力已經很強大了。
“姐姐,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把蘭妹救出來啊。我們兩個人,再怎么折騰也不是她們的對手啊。”常映竹給何芷萱倒了一杯茶,好聲好氣地繼續她們之前的話題。
“怕是很難啊。”何芷萱有點累,語氣也很無奈,“若是你能常在王的左右提起蘭妹,王看在你的面子上,說不定顧念舊情就把蘭妹放出來了。”
“姐姐說笑嗎?以竹兒的恩寵,哪能讓王把蘭妹放出來。這還得姐姐幫忙才是。”常映竹殷殷地期盼著何芷萱把自家親妹妹弄出來,可何芷萱也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本宮盡力吧。妹妹也得王的面前多多美言才是啊。”何芷萱握住了常映竹的手,告訴她自己與她在統一戰線上,常映竹稍稍心安了。
可侍立在一旁的如夢并不心安。那些盯著絳云殿的人越來越多了,不知是不是跟這次上官念中毒的事有關。現在她想要去臨水軒傳一個密信都不行了。更重要的是,這些人來無影去無蹤,不知道到底是誰派來的。而這些人自然也引起了祭司殿那邊的注意。
“塵心,浮夢那邊為何被那么多盯著了?”難得在宮中的祭司大人站在暗處看著那些同樣處于暗處的人,眉頭皺了起來。難道是顧軒凡發現了他們祭司殿與浮夢的關系了?還是發現了浮夢的身份?
“這些人,貌似是顧軒凡的人。”塵心細細打量了一會兒,發現了那些藏身于暗處的人有一個她曾經在顧軒凡身邊見過。
“想辦法探得他們的任務。”祭司大人沒想到宮中也出了事,眸色沉了沉。
“是,師父。”塵心退了下去,留下祭司大人一個人在那里觀望那些可疑的人。
柳家燈火通明,柳岳卻怒不可遏。宮里傳出了話,他唯一一個寶貝女子被顧軒凡那臭小子降為選侍,禁足于長春館。雖然還是妃位的待遇,沒有恩寵難免受人氣。說不好那個什么何芷萱還會毒殺她。他柳家辛辛苦苦給顧家打來天下,顧家卻這樣對他唯一的女兒。柳岳把書房里顧軒凡親賜的東西全部砸碎了,可還是不解氣。他一甩手,下令道,“立刻給老夫備馬,老夫要進宮。”
“老爺,現在不大合適吧。太后說王怒氣未消,不如緩兩天……”管家畢恭畢敬地站在書房門口,聲音卻在注意到柳岳的怒容時慢慢低了下去。
“緩什么緩。沒有老夫,那臭小子能登上王位?”柳岳隨手又把一件瓷器摔了。管家心驚肉跳,只得去給他備馬。
“老爺,太后說是嫣兒下的毒,幸虧上官念沒事,不然嫣兒怕不止降為選侍了。”柳夫人被管家派去的人請來,看到書房里滿地的碎片,無奈地提醒柳岳。
“可也不能那么對我們家的嫣兒啊。”柳岳稍微清醒了一點,坐在椅子上,不平地砸了一下桌子。幸虧桌子是貴重的木料制成,還經得起他的拳頭。
“也許王只是一時責罰嫣兒以平上官家的怒火,過幾日說不定就會想方設法給嫣兒晉封了。”柳夫人循循誘導,勸柳岳往好的一方面想。
柳岳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有沒有在考慮柳夫人說的話。柳夫人很尷尬地站在一邊,心底卻也是很怨恨顧軒凡這種做法的。怎么說柳家對顧家都是有大恩的,怎么能因為一個女子就把他們家嫣兒禁足呢……
“老爺,你要的馬準備好了。”管家雖然察覺到書房里氣氛不對,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前來稟報。
“不必了。”柳岳大手一揮,“還有,別讓駿馳和遠之知道嫣兒被貶的事。”
“是。”雖然不知道自家老爺是怎么想開了,但看到夫人長吁一口氣,管家屁顛屁顛地跑出去傳老爺的旨意。
柳岳坐在一片狼藉的書房里,燭火搖曳。他心底總感到不安,卻不知道為什么不安。這顧氏王朝明明看起來風平浪靜,可他總覺得這風平浪靜之下隱藏著洶涌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