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軒正殿中燈火通明，顧軒凡和宛歌靜靜地坐在殿中，一直沉默著。主子沉默著，宮人自然更不敢開口，連呼吸都小心翼翼。晚風很大，靠近門邊的燭光不斷搖晃著，地上的影也隨之晃動。明明已是盛夏時節，怎么這風還這么大？還帶著幾分陰冷。顧軒凡的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難道是這臨水軒臨水的原因嗎？他開始尋思著給洛水月換一處宮苑，也更富麗堂皇一點。

上官念終于走到了臨水軒正殿中，這冰冷的氣氛讓她哆嗦了一下。她自然是知道顧軒凡請她來是為了什么的，因為她也是某些人計劃中的一部分。

“臣妾給王請安，給淑貴妃請安。”上官念盈盈福身，無論發生什么事這禮節是不能缺的，不然她怎么對得起德貴妃這個封號啊。

“起來吧。”顧軒凡沒有心情跟她說太多，直奔主題道，“來人，把那張紙給德貴妃呈上來。念兒你看看那些筆跡你是否識得。”顧軒凡的聲音很是冰冷，完全是公事公辦的語氣，沒有一點平日里的柔情。

上官念看了他一眼，眼中流露出幾分憂傷。他三更半夜召她到別的嬪妃住處，只為了讓她辨別眼前的筆跡是不是慕容似雪的筆跡。這樣的男人，真的值得她飛蛾撲火嗎？不過她把這幾份憂傷隱藏得很好，她假裝細細端詳那四個血紅色的大字，慢慢醞釀情緒。終于，她露出驚慌的神色，跪了下來，帶著幾分恐慌，“臣妾識得。只是……”

“只是什么？”顧軒凡的臉色一僵，他隱隱間有預感他害怕的事要發生了。

“只是得王恕罪臣妾才敢說出這筆跡主人的身份。”上官念低著頭，似乎犯了什么大罪。聽聞她這句話，殿中的宮人都有了恐慌之感。憑著他們察言觀色的能力，他們覺得有大事要發生了，惴惴不安，擔心自己被卷入這件事中惹來殺身之禍。

“但說無妨，孤絕對不會因此怪罪你。”顧軒凡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慌亂，佯裝平靜地開口。

“這筆跡，出自于前朝慕容公主之手。”上官念依舊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說道，“臣妾已細細端詳，不會有誤。”

正殿內沉默了，宮人們倒吸一口冷氣，顧軒凡心底泛起寒意，宛歌、上官念假裝不勝惶恐。晚風依舊時不時涌入正殿中，涼颼颼的，更添了幾分寒意。

“也許，只是有人刻意臨摹著前朝慕容公主的筆跡。”顧軒凡冷冷一笑，緩緩開口，具有令人不可抗拒的威嚴，“這事，任何人都不許說出去，否則一律格殺勿論。這臨水軒怕是有人盯上了，淑貴妃住著不安全，讓人好好整修一下鳳鸞宮，擇個吉日搬過去。”

“王，鳳鸞宮在前朝素來都是王后的居所，臣妾不敢擅居。”宛歌幾番猶豫，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

顧軒凡看了一眼宛歌，淡淡地說，“孤說過，前朝歸前朝，本朝歸本朝。孤賜你居鳳鸞宮，你便居鳳鸞宮，不算擅居。朝中若是有人議論此事，便是對孤的不尊重。”

宛歌嘴角抽了抽，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臣妾謝王的隆恩。”

“你們都下去歇著吧，孤有事先回御書房。”顧軒凡起身，沒有再在臨水軒逗留，匆匆離開。

他走后，宛歌與上官念對視一眼，相互辭別各回各家。

“娘娘，宛歌姑娘已經歇下了，奴婢便沒有再打擾。有什么事娘娘就吩咐奴婢吧。”守在正殿門口不敢擅自進去向宛歌匯報的素琴見宛歌出來便迎了上來。

“沒事。只是本宮沒有見到她便關心一下，怎么說宛歌與本宮也有一起長大的情分在。”宛歌一邊淡淡地開口應付著素琴一邊疲倦地回想今晚發生的所有事情。看來公主是要動手了。

見宛歌神色不大好，素琴沒敢再說話。她想，也許自家主子也被嚇著了。

太后得知自己派往臨水軒的手下全部被人秘密殺害然后兇手還留下了一張留著鮮紅字跡的紙時，臉色變得蒼白。那可是她最得力的一批親信了，居然還能被殺害得如此無聲無息。還聽說那些倒下的黑衣人不止她派去的人，她有點好奇除了她之外還有誰派人監視著洛水月。柳、何二家沒有這么大的勢力敢在宮中留下這么多心腹監視，上官、歐陽二家跟洛家相交甚好沒有必要，除此之外好像沒有什么人有可能了。難道是顧軒凡？太后的眉頭緊鎖，顧軒凡自幼多疑，不排除這個可能。那殺害他們的密探的人是誰呢？思來想去她始終想不到這安南國有誰可以做到這個份上。難道真的是前朝慕容公主嗎？想到這，太后的心懸了起來。

“翠心，派人再去慕容公主墜崖的那個地方附近搜查，看看有沒有慕容公主留下來的蛛絲馬跡。”太后沉吟片刻，終于緩緩開口，“也許當年慕容公主根本沒死，是我們太天真。”

“太后，當年先王已經派人把那懸崖下的樹林都燒干凈了，現在再搜查還能查出什么？”翠心姑姑不明白太后為什么突然下這個旨意，慕容公主應該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別忘了，附近還有村莊。”太后眸光一閃，也許，也許慕容公主真的藏身于附近的村莊里死里逃生了。若是慕容公主還活著，必定不會放過他們。畢竟慕容公主的親人和愛人都死在了顧氏一族手中。越想太后越覺得可怕。

“是，太后。”太后見太后如此，也不再說什么了，只是勸了一句，“太后啊，近些年來您身子大不如從前了，這些事還是少操點心。”

太后看著被窗外吹進來的晚風吹得搖搖晃晃的燭光，這寢殿中就只有這一盞燈，還在搖曳，暗得有些可怕。可她還沒來得及讓翠心去點多幾盞燈，一道凌厲的風便將她眼前的燭光熄滅。不知是晚風突然變大了，還是有人蓄意而為。太后猛地回頭，果然看到有人推開了她寢殿的門。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一盞燈籠，然后是白色的衣裙。風輕輕吹著，有幾分陰冷的氣息。

“誰？”太后抑制住恐慌，用微微顫抖的嗓音努力提高自己的聲音問道。

“顧夫人，多年未見，您竟認不得本公主了？”門外的人走了進來，太后驚訝地看著她，說不出話來。前朝公主慕容似雪清秀的容顏依舊，她手中提著的燈籠正好把她整個人籠罩在光芒中，黑暗中她的白衣宛若白雪，添了幾分卓然的仙姿。只是在太后和翠心姑姑的眼里，卻是帶著鬼魅的氣息。

“你……你……別……過……來……”翠心姑姑雖然也很害怕眼前不知是人是鬼的慕容似雪，可她還是擋在太后面前，忠心護主。

“怎么了？顧夫人害怕本公主嗎？當年顧夫人不是很喜歡本公主嗎？不是希望本公主做您的兒媳婦嗎？”慕容似雪慢慢地一步步朝太后走過去，笑意盈盈。

“你……是……人……還……是……鬼……”太后哆哆嗦嗦地指著慕容似雪開口，眼中的恐慌再也沒辦法掩飾。

“當然是……鬼啊。”慕容似雪嘴角勾起一絲嘲諷，一雙明眸卻佯裝無辜地看著太后，“顧夫人忘了嗎？當年顧大人謀反逼本公主跳下了懸崖，還放火燒了懸崖下的那片樹林，本公主哪有本事能從你們的層層算計中死里逃生啊？”

“那……你……還……回……來……做……什……么……”太后依舊指著慕容似雪，震驚得睜大了眼睛。

“這王宮是本公主的家，這安南國是本公主的領土。本公主自然是來問候故人的啊。”慕容似雪一副無辜的模樣，聲音愈發清冷。

“啊……”太后終于忍不住發出尖叫，然后暈迷過去。翠心姑姑聽到她倒下的聲音后忙轉過身喚太后，然后不知為何桌上的那盞燈突然有了燭光。翠心姑姑震驚地回頭一看，寢殿里哪里還有慕容似雪的身影。她的心底一股涼意升起，很快襲遍全身。不過她很快意識到太后的情況更為嚴重。

“來人啊，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