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宮,瀕長江而筑,上臨高臺近月,下俯江流澎湃,宮闕連綿,華然氣象,乃隋帝楊廣登基之初,下旨增擴揚州宮殿時所建,于城北依山傍水之處,并有歸雁、回流、松林等號,所謂“暑岡十宮”。
時當公元618年,隋大業十四年二月,楊廣第三次駕幸江都,天下亂勢已成,西有李淵戟指長安,南有瓦崗軍兵困洛陽,兩京告急,河北江淮如竇建德、杜伏威、李子通等輩亦群雄并起,楊廣北歸之路全斷,坐困江都已有一年光景,仍然醉生夢死,不理政事,又有裴蘊、虞世基兩個奸臣投其所好,推波助瀾,大隋江山,眼見如日西頹,已是回天無術。
夜來星輝月朗,江天一洗,臨江宮閣之上只聞鼓樂喧囂,伴著翩翩舞影,宮燈燭照,如天不夜,中有龍臺十丈,上坐正是昏君楊廣,左擁蕭后,右抱朱妃,四只纖纖素手,一邊遞著西域葡萄酒,一邊剝著嶺南鮮荔枝,邀寵獻媚的向楊廣口中傳遞。
龍臺之下,又開滿場大宴,笏冠云集,皆是隨楊廣南來的寵臣宗室,宮娥獻舞樽前,酒食川流席間,人人醉形于色,或癡或笑,東倒西歪,哪還有半分治國天下的氣象。倘若大隋先帝楊堅在世,看著自己東征西討,百戰余生的家業被逆子敗壞至此,定會當場吐血,再死一次也難瞑目。
酒酣耳熱之中,一名相貌英俊的年輕人正躲在一旁獨自喝著悶酒,此人名叫楊浩,穿一身明黃親王服色,眉目間望去頗肖楊廣,一手執壺,一手執杯,一杯杯往口中倒去,冷眼去看那場中的萬般熱鬧,好似看著一群待宰的豬羊一般,俄而輕輕一嘆,一聲郁悶中又透著淡淡無奈。
“天可憐見,想我楊浩平生,雖沒有修橋補路,憐貧恤孤,卻也遵紀守法,與人無爭,沒偷沒搶,過馬路也看紅燈,也給希望工程捐過款,也給體彩福彩扔過錢,多好一個社會青年啊,不過是上網看書時漏電被打了,我就看一武俠小說而已,又不是十八禁的黃書,怎么就把我弄到這倒霉年代,跟著這倒霉皇帝一塊陪葬,你說這不倒霉摧的么!”
原來這楊浩并不是這時代中人,而是來自二十一世紀,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公務員,生平一無多大本事,二無多大志向,除了混吃等死,便好看一口武俠小說,大約一個月前,他正在網上重溫老黃經典大唐雙龍傳,忽然電線短路,一股龐大電流透過鍵盤從他指尖直沖全身,立刻將他電昏過去,等到一覺醒來,便是時空變幻,魂魄竟落入一名古代陌生男子體內,若是常人遇到這種情況定然驚慌莫名,好在楊浩本性豁達,往日在網絡上亦深受不少YY小說毒害,很快便適應了這個被稱為“秦王浩”的男子身份,起初他也滿懷希望,幻想著能用自己現代人的頭腦在古代作出一番事業,不料過得幾日,在完全弄清了自己所處的歷史環境后,一個睛天霹靂險些沒把他打爬下,原來他竟是那個千古昏君楊廣的侄兒,隋文帝楊堅第三子楊俊的長子,隋末三大傀儡帝王之一的秦王楊浩。
這下可把楊浩打擊慘了,畢業于中文系的他歷史功底相當扎實,隋末三帝,一是被李淵過河拆橋的隋恭帝代王楊侑,二是被王世充卸磨殺驢的皇泰主越王楊侗,還有一個便是這個與自己同名同姓,被大奸臣宇文化及念完經趕和尚的秦王浩,堪稱最可憐的一個,因為史書上連個年號都沒有。
認清形勢之后,楊浩算是徹底認了命,大業十四年,正是楊廣畢命的年代,而自己也就比他晚一年被害,想反抗?自楊廣殺父殺兄奪位之后,對他們這批王室后代可謂嚴加看管,封地手下全都不給,走到哪就隨身帶到哪,這樣一個形同軟禁的失勢王爺,文不能提筆,武不能挎刀,也無王霸之氣,也無心腹高人,逃也逃不出去,想進忠言扭轉局勢,也得楊廣能聽才行,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于是楊浩絞盡腦汁苦思了幾天幾夜之后,終于拿定了個主意:是福不禍,是禍逃不過,好歹咱也為中國歷史做了貢獻不是,睜一眼閉一眼吧,還是及時行樂要緊。
抱著這種心情,楊浩索性放開懷抱,大宴大吃,小宴小吃,前世一個薪俸微薄的小公務員,如今頓頓山珍海味,有歌有舞,也算是臨終前還走了一步大運,至于飽暖思*,也不是沒有機會,只是楊浩身為現代人思想作祟,對這方面還是有些放不開,而他一個沒權沒勢的閑散王爺,他不主動勾引,別人也不可能自動倒貼,所以現階段的工作重點就只放在吃喝二字之上,在楊浩想來,宇文化及殺了楊廣后不是還有一年時間立自己為帝么?當皇帝怎么的也得配幾個后宮吧,到時候再小過一把三宮六院的癮,就是死也瞑目了。
這時龍臺下又上來一批人影,楊浩抬頭看去,只見帶頭的兩人正是楊廣身邊的兩大寵臣御使大夫裴蘊和內史舍人虞世基,引著一隊白衣白裙的妙齡女子,趾高氣揚的向龍階上走去,細看那些女子,不少人還眼中含淚,形容憔悴,不用想就知道是這兩個狗腿又從民間搜刮的美女,拿來向楊廣邀寵。
“傻B一對!”楊浩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從史書上知道,這兩個家伙一門心思跟宇文化及在楊廣面前爭寵,卻只有口才,沒有人才,宇文化及還知道籠絡軍士,當機立斷血洗宮庭,而這兩人就知道獻美女,告黑狀,欺上瞞下,抱著棵快倒的大樹沾沾自喜,最后刀兵一起,“與帝同難”,一塊兒玩完,再看看滿座宗親大臣,隨著這一隊女子上殿,個個眼露色欲,目射奇光,交頭接耳的指指點點,時不時發出淫蕩笑聲,其含義不外乎這個女子如何,那個女子怎樣,分明一群衣冠禽獸,越發看得聽得楊浩氣悶無比,不斷向口中灌酒。
驀然之間,忽聽一聲清叱響徹全場:“狗皇帝受死!”撲的一聲,楊浩一口酒剛含入口中,當場噴了出來。
御使大夫裴蘊與內史舍人虞世基兩人這段時間來可謂春風得意,自楊廣游幸江都以來,江淮官吏無論官職大小,一應升遷都與向當朝進貢的價值掛鉤,而身為楊廣近臣的兩人,自是從中上下其手,翻云覆雨,變著法子搜刮江淮地方,既討了楊廣歡心,又可暗地里中飽私囊,如此利人利己之事,豈不大做特做,巴不得楊廣一輩子留在江都便好,至于區區中原盜匪,在這兩人眼里也只不過是跳梁小丑而已,在他們看來,不說大隋雄兵百萬,只楊廣在江都的十萬驍果,就足以震懾天下,無所顧忌。
不過眼下二人面前,卻也還有一根肉中之刺,那就是官封右屯衛將軍,實領禁軍總管的老賊宇文化及,這老小子仗著圣上的寵信與宇文閥的勢力,聯合禁衛軍指揮司馬德戡與揚州總管尉遲勝,在楊廣面前死死壓住裴虞二人一頭,裴虞二人自是不肯甘心,于是暗中勾結另一實力雄厚的獨孤閥,這兩大門閥自楊廣登基以來,便是明爭暗斗,水火不容,所以裴虞二人為己為人,都非擠掉宇文化及不可,數日前,這二人又從民間擄來一批素質上佳的女子,經過幾日訓練后,便乘著今日楊廣宴樂臨江宮之際樂顛顛的獻上,只要圣上龍顏大悅,然后伺機的進幾句讒言,縱不能將宇文化及一舉扳倒,也叫他一身狗血,漸失榮寵。
這邊二人正打好了如意算盤,走上龍臺,便只見楊廣一雙酒色過度的眼珠眨也不眨的向身后的女子們盯去,不由俱是心中暗喜,相視一笑,正待上前參拜,便聽一聲“狗皇帝受死”,嚇得二人心頭雷跳,連忙回頭去看。
只見從隊伍中忽然沖出一名女子,一聲清叱的同時,兩只纖纖素手一伸一捉,將兩個奸臣拿在手中,全無重量般的往前一擲,嘩然大響中,將正要從兩旁趕上來的御前親衛撞了個人仰馬翻,乘此良機,女子袖底一翻,亮出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劍,身劍合一,于半空中扯出一道白虹,虹光落處,正是主位上兀自目瞪口呆的昏君楊廣。
事起倉猝,臺下眾人中能反應過來的已是極少,反應過來又能叫出聲的更是沒有,楊浩正是其中一個,不過他驚訝的卻是:“好厲害的小娘子!”至于楊廣的死活,那是全然不會上心的。
便聽楊廣慘叫一聲,利刃及胸,仰天便倒,四面八方的禁衛潮水般涌上,十余柄鉤戈大戟搶先殺到,戟影縱橫,不及傷人,硬生生先隔入那女子與楊廣之間,女子吃虧在兵器短小,難以硬碰,不得已飛身后退,卻聞一聲震人耳膜的怒嘯,戟影開處,一個干瘦人影電射而出,雙手劃起重重掌影,排山倒海般向女子胸前擊去。
來人正是楊廣御前待衛統領獨孤盛,四大門閥中獨孤閥自閥主獨孤峰之下的第一高手,以四十余年深厚的內家真力使出大擒拿手,腳踩奇門八步,迅如貍貓,仿若一個陀螺般圍著那女子滴溜溜亂轉,正是獨孤閥名列奇功絕藝榜的紅塵碧落身法,那女子武功也極為了得,身處掌風中心卻是驚而不亂,身如風中拂柳,左擺右折從容如意,手中短劍更是料敵機先,每一劍遞去,都無巧不巧的尋著獨孤盛的破綻,逼得獨孤盛不住變招后退,越斗越是心驚。
那邊楊廣早被眾禁衛保護在中,胸前龍袍割裂,露出明晃晃的金絲軟甲,一張臉青中帶白,顯是又驚又怕,此時外圍的禁衛都已跑了進來,將龍臺四周團團圍住,臺下眾人見那刺客被獨孤盛圈在如山掌影之中,素知獨孤統領武功高強,自是手到擒來,因此恐懼之心漸去,紛紛出口喝罵“大膽刺客!”又為獨孤盛喝彩助威,其中尤以裴蘊和虞世基二人聲音最大,這兩人誤引刺客進宮,論罪已是失職,更怕的是被楊廣當成刺客同伙,是以此際拚盡吃奶力氣,聲淚俱下的表現,連連催促獨孤盛快將刺客拿下,千刀凌遲,五馬分尸,定要為圣上出氣云云,以示與自己無關。
哪知獨孤盛此際已是有苦說不出,先前見這刺客只是名女子,不免托大,連最拿手的劍法都沒使出,單憑一雙肉掌就撲了上去,結果數招一過,才知道撞上鐵板,還是好大一塊,別看那女子已經被掌風籠罩,實際上根本就是獨孤盛欲罷不能,那寒森森的一柄短劍在女子手中,就仿佛一根軟鞭,抽得自己這個陀螺越轉越快,慢上半分就是利劍洞胸之禍,他可沒有楊廣那件護身軟甲,挨上一劍可不是說笑,而此時再想收手,已是主客易位,不容他不繼續轉下去,好在那女子身處重圍亦有顧忌,劍招不敢遞得太死,搏斗間腳步移動,漸漸把戰圈帶向臺階,獨孤盛搏斗經驗何等豐富,知她在尋機逃跑,激戰中卻不敢分神說話,只得不斷提升功力拖延女子腳步,同時眼神連閃,希望能有人及時發現異狀,出手助攻。
這當兒陡聽一聲尖嘯,遠遠的從龍臺下面直射云霄,在場眾人都是一驚,不約而同扭頭望去,霎時間只見一條瘦長人影如怒箭離弦,沖天而起,半空中披風一展,頭頂明月,恍如一頭飛天大鷲橫空振翼,朗聲喝道:“臣宇文化及救駕來遲,大膽刺客,還不受死!”
“宇文化及?”楊浩這一驚非同小可,情不自禁仰首上望,只見月色之下,這宇文化及雙眉插鬢,鷹目逼人,一身蜀錦團花官袍,帽翅沖天,六尺披風當空獵獵,明知他是天下第一大奸臣,這番威勢亦讓人不得不暗暗心折。
緊接著宇文化及身形一束,凌空下撲,一股強猛勁道帶著徹骨寒氣,無孔不入的直滲下來,在場中人有一半多是文宮,怎受得如此勁氣,個個身形抖顫,離得較近的幾個更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下牙關不住交擊,格格作響,轉眼便見宇文化及長瘦身形已攻入獨孤盛的掌影之中,獨孤盛掌風一斂,飛身退開,余下兩道鬼魅般的身影沿著龍階交錯而下,哧哧劍氣聲不絕于耳,然而兩人的身法招式卻半點也看不清楚,圍在階上的禁衛則不住后退,顯然連兩人交手間的勁風余波都吃不住。
“這、這是冰玄勁?”楊浩亦是渾身打戰,不過比起心中的震撼來,又是不值一提,他哪里能想得到,在這真實的古代環境下,竟能親身體會到這只曾在武俠小說中見識過的奇絕武功,先前獨孤盛與那女子交手,他雖然看得驚訝,卻不明其中奧妙,只當是普通高手看待,還在贊嘆果然古代就是古代,連女人都這么厲害。可現下這冰寒透骨的感覺卻是如假包換,想不承認都難,這一刻,楊浩真的蒙了,這還是歷史上那個隋唐時期嗎,難不成寫小說的黃易竟能超越時空,寫的都是真的?
大隊弓箭手終于趕至,搶在眾人之前列陣張弓,無數箭尖都指向宇文化及與那女子的戰團,裴蘊和虞世基瞧出便宜,連忙大叫道:“快射!”然而這弓隊隸屬驍果,帶隊的司馬德戡乃宇文化及的黨羽,怎會鳥此二人,自顧自指揮一小隊軍士將楊廣接下臺來,其余人列成圓陣,將無關人等都隔在旁邊,以宇文化及和女刺客為中心,迅速空出一個大圈。
楊廣遭此重嚇,哪還有心思逗留,匆匆交待了幾句,就摟著蕭后朱妃,在御前待衛的保護下擺駕回宮,裴蘊和虞世基見楊廣都走了,自己也留不住了,連忙跟在后面跑掉,獨孤盛見狀,雖然還想用上兵器跟那女子再較量一番,然而重任在肩,只得隨駕返宮,不過卻留下幾名心腹屬下,以觀察后續事態。
戰團中轉眼百招已過,兩個交斗的身影忽然一頓,似乎換了一記狠招,立時左右躍開,宇文化及躍至臺東,露出身形,只見頭上官帽已被削掉,露出一頭亂發,面色微微發白,而那女子也退到一旁,右手垂著短劍,緩緩舉起左手,燈火之下,只見那手上竟凝上了一層雪白的冰晶,還冒著絲絲寒氣,隨著女子真氣一涌,當即寸寸碎裂,飛散開來。
上百枝弓箭立刻密密麻麻的指向那女子,只聽滿場寂靜中,宇文化及說道:“如此劍法,世所罕見,不知姑娘與高麗‘弈劍大師’傅采林有何關系?”
咚的一聲輕響,卻是楊浩眼前一黑,就地暈了過去。
※※※
楊浩做了一個夢。
夢里面他來到了大唐雙龍傳的年代,一出現就身負絕世武功,虎軀一震,寇徐跋候一眾小弟立刻望風報道,手指一勾,師石綰尚無數美女馬上自薦枕席,眼神一飛,靜齋禪院魔門六道全部五體投體,打個噴涕,就吹得三大宗師、四大神僧、八大門派翻著跟斗飛到宇宙深處……
這個夢是做得如此生動逼真,以至楊浩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的時候,也不由感慨自己內心深處還是有些太人渣了,正所謂人非圣賢,誰能不渣?不要緊,能醒過來就還是好同志嘛!
一邊安慰自己,楊浩揉著有些發疼的額角從床上坐了起來,定睛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只見自己床頭另一側,竟盤坐著一名白衣女子,扭過頭冷冷的向自己看來,仿佛開鋒利劍般的兩道目光只輕輕一掃,就讓楊浩打心底里冒出一股涼氣。
“別想叫人,否則殺了你!”女子惡狠狠的道。
“啊,是你!”楊浩也脫口而出。
事到如今,楊浩完全回憶起來,昨晚他受不了宇文化及的陰寒勁氣,倒地暈倒之前,那與宇文化及動手的女刺客不就是眼前這人嗎?可她怎么會在自己房里,楊浩心中一跳,連忙舉目四顧,只見周遭環境確是自己在行宮里的臥房沒錯,驚疑不定的楊浩急忙下床,欲待進一步求證。
刷的一道白光立刻架在楊浩頸間,冰冷的劍刃觸膚生寒,令人毛發直豎,楊浩的一切動作和表情都被凝固在這一劍之下,這才省起那女子是何等樣人,心中已是惶恐至極。
“你想干什么?”女子一字一頓的問道,帶著濃濃的殺意。
“我……我想上個廁所行不行?”楊浩戰戰兢兢的道。
“廁所?何為廁所?”女子答了句讓楊浩幾乎吐血的話。
丫的古代人聽不懂白話,楊浩一咧嘴,解釋道:“就是上個茅房!”
“呸!”女子不由紅了下臉,輕啐一聲,將短劍從楊浩脖子上收回,楊浩如蒙大赦,鞋都來不及穿就跳下床,手剛剛向房門伸去,身后便傳來女子一聲“站住!”頓時將楊浩定在當場。
“不準出去,就在這里解決!”
女子剛剛說完,便見楊浩倒退著走回床邊,苦著臉又坐了下來,然后眼神怪異的看向女子。
就在女子被他看的按捺不住之時,楊浩才恨恨的道:“還解決什么,都被你嚇回去了!”
這女子自行道中原以來,何曾遇過人敢這樣的對她說話,何況楊浩本就是她殂上魚肉,當即秀眉一掀,便要發作,這時只聽外面傳來敲門聲響,一把聲音問道:“殿下,你醒了嗎?”
這聲音尖細暗啞,似是宮中太監,楊浩身子一動,那女子立刻一劍刺出,不料楊浩并非向前,只是做了個假動作便往后縮,這是他前世打藍球時慣用的手段,此刻乍的使出,想不到連武功高超的女刺客也著了他道,若是平時,女子只需翻腕一劍便輕松取了楊浩性命,只是那女子被這家伙躲過一劍,也是出乎意料,剛楞了一楞,楊浩已扯著嗓子叫起來:“醒了醒了!”
女子心中大怒,她昨夜與宇文化及換了一掌,受他冰寒內勁所侵,雖仗著絕世輕功逃脫,但內傷也因此加重,無意中尋到楊浩房間躲避了一宿,直到現下內力也只恢復了兩三成,并無把握能殺出宮去,于是將心一橫,索性先殺了這可惡家伙,然后以身殉國便是。
這邊剛拿定主意,楊浩已發覺她眼中兇光,連忙低聲叫道:“傅君綽,我絕不害你!”
傅君綽三字一出,女子眼中兇光立斂,滿臉俱是驚訝之色,楊浩心中暗道:“果然是她!”他前世熟讀大唐雙龍傳,對內中人物如數家珍,只聽昨夜宇文化及喝出傅采林三字,已是暗暗懷疑,此刻拿話一詐,見那女子神態,便知自己果不其然已入了大唐世界,只是托生在這沒什么本事的將死王爺身上,幸或不幸,也就兩說了。
當下向兀自驚疑的傅君綽使個眼色,道:“此必是傳奉太監前來看示,你且躲在床上不要出聲,我打發他們!”說完伸過手去,將半幅錦幔解下,恰好擋住傅君綽的身影,剛要下床,卻聽傅君綽冷冰冰的道:“二十步內,你生死皆操我手,你若害我,你必先死!”
楊浩聳了聳肩膀,全不在意的還了她一個微笑,起身離床,前去開門。
傅君綽眉頭一皺,只覺這人在自己眼中,竟有些莫測高深起來。
楊浩打開房門,只見外面陽光普照,已是第二天上午,一名老太監領著幾名宮娥走了進來,手上還端著食盒銅盆等物,老太監先行了禮,關切的道:“殿下昨夜睡得可好,現在身子是否無恙?”
楊浩接過宮娥遞來的手巾,于銅盆中漱洗,隨口答道:“尚好,敢問盧公公,我昨夜是怎么回來的?”
老太監道:“奴婢也不清楚,只知是禁衛軍司馬校尉親自著人殿下送回,言及昨夜有刺客入宮,殿下不慎受了些許微傷,已經請太醫看過并無大礙,如果殿下覺得不妥,不如再請太醫前來看診一番也好!”
楊浩道:“那卻不用,只是略受風寒而已,倒是昨夜宮中刺客之事,究竟如何了結的?”
老太監躬身答道:“這個奴婢卻是不知了!”
楊浩心知這老桿子并非自己心腹,宮中規矩又森嚴,縱然知道,也不會在自己面前多口,于是便不再問。況且刺客本人現在就躲于床后,昨夜的事故經過,大致也能推出個八九分來,
這時宮娥們已經在桌上打開食盒,取出一碗皮蛋肉粥,四色精致點心,分別是:什錦醬菜、火腿干絲、芙蓉蛋餅、蝦茸春卷,再配以一籠揚州特產蟹黃燒賣,做工已極考究,香味更是撲鼻,引得楊浩饞蟲難耐,他自到這世界后,最滿意的就是這食之一道,全部純天然食物,比后世那些轉基因產品口感上不知強了多少倍,就桌前坐下,略嘗了幾樣,又喝了一口粥,不覺大點其頭,心中甚為滿意,剛要隨口夸贊,忽見一名宮娥向床榻走去,楊浩大吃一驚,一下子跳起來叫道:“你做什么?”
那宮娥也嚇了一跳,連忙停步道:“奴婢幫殿下收拾床鋪呀?”老太監也詫異的向楊浩望來。
楊浩暗叫慚愧,連忙穩定住情緒,淡淡的道:“不用收拾了,本王用過飯后還要睡一會兒,你們都出去吧!”
幾名宮娥都看著老太監,老太監遲疑了一下,揮了揮手,令宮娥們照辦,自己又行了個禮,道:“殿下,近日宮中不甚太平,禁衛軍盤查甚緊,若無事的話,最好不要四處走動!”見楊浩點頭表示知道,這才退出廂房,順手拉上了房門。
幾人剛一退出,傅君綽已掀開錦幔,從床上露出身形,楊浩不及顧她,先上前將門栓掛上,然后才回過身來,靠住房門長長吐了口氣。
抬起頭來,只見傅君綽一身白衣素裙,一手執短劍,正坐在床上定定的看著自己,從昨夜至今,楊浩終于有機會正式打量這原書中出色美人的相貌,只見柳眉舒葉,杏眼含波,粉腮兩抹,襯著一點紅唇,儼如花間豆蔻,唇角果然點著一顆朱砂小痣,還記得原書上說于人平添神秘美姿,而此際楊浩當面看來,卻只覺得十分嫵媚。
楊浩看得一時入迷,傅君綽心中卻是大怒,也不說話,春蔥般的玉手忽地伸出,隔空拈指一彈,一縷指風正中楊浩腿間穴道,哎喲一聲,身體前撲,竟是直挺挺的跪倒在地。
“何須行此大禮?”傅君綽冷笑一聲,滿是譏誚之意。
“拜見觀音大士!”楊浩福至心靈,應聲答道。
此語大有癡意,傅君綽忍不住嘴角一抽,幾乎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