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前面就快到江都了!”
江都城西十里,一行三千人的騎隊正漏夜冒雨向江都行進,隊伍正中間保護著一輛銀頂馬車,旁邊隨行著一名青衣板鎧的年輕武將,正側身向車內稟告。
“加快行軍,我們一定要比洛陽使節先一步到達江都!”車廂內傳出一個嬌美動聽的聲音,原來里面坐著的竟是一名年輕女子,光聽聲音便讓人心旌搖蕩,卻又被車窗錦幔阻隔,無法一窺廬山真顏。
那年輕武將立時露出恭敬之色,點頭稱是,正要揚聲下令,從前軍忽然奔來一騎,并騎到年輕武將身邊,側耳細語數句。年輕武將頓時神色微變。
“三寶,出了什么事?”馬車內的女子出聲問道。
年輕武將連忙帶韁拱手道:“稟四小姐,前方探馬發現,江淮軍也在往江都方向而去!”
“江淮,杜伏威?”車內女子輕詫一聲,隨即淡淡的道:“不要管他們,繼續前進!”
“是!”年輕武將沉聲答應,策馬加速,口中呼喝命令,整枝隊伍的速度頓時加快一倍。
※※※
隨著麥孟才與錢杰回軍來援,驍果軍漸漸占住上風,一點點收縮陣形,把李子通的東海軍擠回到南城門附近。又有闞棱的黃巾刀隊,與沈光的白衣給使左右來回沖殺,早已軍不成陣,人人自顧不暇。
李子通手中已沒了九節銅鞭,搶了一柄五股鋼叉,正與沈光的長矛斗到生死關頭,忽聽一聲大喝,闞棱的一柄陌刀殺出人群,刀挾風聲往李子通頸后就劈,李子通聽得風聲不妙,急忙搶身拍背,一個懶驢打滾躲了過去,狼狽起身靠在河橋欄上,沈光與闞棱并在一處,只互相看了一眼,一刀一矛又同時向李子通殺去,李子通嚇得臉都白了,自己的手下全被隔在外圍,只好強打精神應付兩人的攻勢。
闞棱全身黑甲,沈光則是白衣銀鎧,這兩人聯起手來,一黑一白,兩道旋風般圍著李子通狠殺,沒過七八招功夫,便把李子通殺得骨軟筋麻,滿頭大汗,一個疏神,被沈光一矛桿打在膝彎,單膝跪地,另一邊闞棱又舉刀砍來,李子通托叉擋架,喀嚓一聲,精鋼叉體竟被闞棱一刀砍彎,僥幸李子通退得快,半片衣甲被闞棱刀鋒掛住,整個撕將下來,帶得李子通原地打了個轉,一跤坐倒在地,眼中已露出絕望之色。
卻在這時,只聽嗖的一聲,一桿大槍纂前頭后,忽然從城門方向激射而至,如同牽線一樣,啪的插入橋頭石柱,激得石屑紛飛。河風一吹,一面紅色大旗已迎風展開,露出金絲黃繡,明晃晃一個斗大的“江”字。剛好將李子通與闞棱沈光二人隔了開來。
“江?”三人同時眼神微變,卻是神情各異。
猛然又聽呼啦啦一響,城門方向人群涌動,紛紛后退,只見大批軍士已從吶喊震天的從城外殺進,又一桿紅色大旗迎風打起,同樣是金繡大字,卻是斗大的一個“淮”字。
“江淮?”沈光目光一凜,便聽一陣哈哈大笑從半空中傳至:“自古風云除我輩,江淮之上臥蛟龍!”
聲音中飽含雄厚內力,竟震得全場人不由自主的停手,各自抬頭看去,只見高大的城墻之上已多了一個瘦高人影,微微一頓,便如一頭大鶴般展袖撲下。
※※※
“好痛啊!”
中極殿廢墟之上,那個人影仍在抱頭長嘯,身形怪異的扭動,天空云渦旋轉,電射繚繞,將他全身上下照得通明一片,令人難以直視。
寇仲和徐子陵遠遠躲在宮門處,探頭探腦的張望。
楊浩孤零零的立在廣場上,冰涼的液體從鬢角滑下,卻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只覺喉頭異常干澀,蠕動了半天,才艱難的說道:“二皇叔,君無戲言,你放了我啊!”
“好!”楊廣冷冷的道:“等殺了老賊之后,我自會放你!”
楊浩一聲不吭,忽然扭身便走,不料楊廣五指一緊,剛扭到一半的身子彈簧似的又彈回原位,因用力過度,腰骨竟發出喀的一聲大響,大滴冷汗狂涌出全身毛孔。
“我不玩了!”楊浩哀叫聲中,雙腿又自動奔走,腳踩雨地,啪啪連聲的奔向中極殿廢墟。
“不想死就動手!”楊廣厲喝道:“他形同廢人,現在是殺他的最好時機!”
“我操你奶奶!”楊浩憤然大呼,腳點臺階,縱身而起,就是一招雷動九天向那人頭頂劈下。
刀風未至,已吹得那人衣發紛飛,猛然扭頭,一只手閃電般伸起,卡察一聲,竟以肉掌硬生生接住大勝天刀鋒,楊浩的動作霎時停止,雙手持刀,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張分明屬于另一個人的面容,胸膛起伏不定,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背上的楊廣卻抖開亂發,桀桀怪笑道:“師父,想不到吧,弟子又來見你了!”
那人瞳孔猛然一擴,怒吼一聲:“孽徒!”變爪為掌,一掌震在刀鋒之上,楊浩如中雷擊,撲的仰天噴出三尺高的血箭,仰面朝天的飛了出去,那人猛的踏前一步,一股無形的力量震得腳下的瓦礫木片流水般散開,大步追上前道:“孽徒,我要你形神俱滅!”
“秋分,蟄蟲歸戶!”楊廣半空中忽然伸手捉住楊浩握刀手背,半空中翻身落地,橫刀一掃,噼哩啪啦的掀起一片瓦礫碎木,仿佛在地面揭開一個口子,矮身便鉆了進去。
嘩啦一聲,那人飛身而上,已將滿天瓦礫撕成粉碎,卻不見楊浩蹤影,正錯愕間,身后已響起一聲大喝:“立夏,地龍出土!”一股龐然刀氣已從身后撲掀而起,那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楊浩一刀砍肩上,痛吼一聲,旋身將楊浩連人帶刀一起甩出臺外,肩后也被刀鋒刃口帶出一溜血光。
楊浩肩頭著地,一路劃開積水,溜冰般哧出老遠,又被楊廣操縱著站起身來,趴在肩上哈哈大笑道:“怎么樣,我說他形同廢人吧!”
“這種廢人?你收買人命啊!”楊浩口鼻中俱冒出血漿,氣極敗壞的大叫。
那人已飛身撲出臺下,雙足落地,震得滿地積水一起向四外濺射,楊浩急忙舞刀抵擋,竟發出丁當一片響聲,楊廣厲喝道:“冬至,萬物收藏!”
楊浩立時腳踩奇門,刀卷八方,將滿天雨滴全部吸附至刀上,舞得波光鱗鱗,忽然旋身展刀,嘩然一響,竟從刀上砍出一條形相仿佛的水龍,張牙舞爪的向那人撲去,那人狂吼一聲,不閃不避,單掌前伸,五指一扼住龍口,腳下發力前奔,竟將數丈長的一條水龍從中破開,整個人沖出水幕,一抓便向楊浩頸中扼去。
“大地回春!”楊廣抓住楊浩使刀手臂,仰身一扳,竟被楊浩上半身扳得與地齊平,扭腰旋刀,劃出方圓近丈的一個青色大圓,那人痛呼一聲,肋下早已中刀,硬生生忍住,探手向下,間不容發之際,竟牢牢扣住楊浩執刀手腕,滿場刀光頓滅。
“怎么辦?”楊浩駭然大叫。
“踢他,倒踢紫金冠!”楊廣換手一托楊浩腰間,楊浩身倒翻一個跟斗,啪的一聲踢中那人后腦,那人腦袋一晃,只退了一步,五指仍緊抓不放。
“左手刀,玄鳥劃沙!”楊廣又厲喝一聲,楊浩福至心靈,左手轉至背后,接過大勝天,反手刀便往那人頸中抹去。
就在這時,那人忽然大吼一聲:“痛啊!”全身忽然涌起一股莫大力量,抖手便把楊浩遠遠拋飛,重重的摔在雨地里,啪的一聲,楊廣竟被震離楊浩背上,拖著囚龍鏈,丁鈴當瑯的滾出老遠。
“二皇……”楊浩爬起身來剛要呼喊,忽然心中一動,靠,天賜良機啊,那還猶豫,爬起身便跑。
剛跑出十余步,一股勁風忽然自頂撲下,嚇得楊浩慘叫一聲,連忙翻身魚躍滾到一邊,只聽轟隆巨響,地上方圓近丈青石地磚,竟被那人頭下腳上,一掌擊成粉碎。石屑雨水,如箭激飛。
“打錯人啦!”楊浩倉惶大叫,那人卻嘶吼一聲:“孽徒!”單掌拍地,楊浩剛爬起身,已被那人擋在身前,兩人面面相對,楊浩又是一聲慘叫,掄刀便劈,那人隨手一掌,便將大勝天打到半空,楊浩虎口震裂,鮮血長流,被余勁掀飛一丈開外,扎手扎腳的濺起一地積水。
卻聽一聲驚呼:“張三!”楊浩大吃一驚,扭頭看去,只見單琬晶和蕭環帶著一隊給使正從廣場上奔了過來。
※※※
“杜伏威,江都城就留給你了!”
李子通騎著一匹戰馬,在數百名親衛高手的拚死保護下,殺開亂軍,狼狽的不堪的往城東逃去。
杜伏威正要追趕,沈光又持矛攻至,雙方換了三招,杜伏威一腳踢開沈光的矛尖,旋身站定,闞棱率領黃巾刀隊連忙上前護主,一眾白衣給使也紛紛涌到沈光身后,只見滿場刀光劍影,驍果、江淮與殘存的部分東海軍還在激烈搏殺。
“住手!”杜伏威又驚又怒的喝道:“本官是洛陽朝庭親封的東南道大總管,沈光,你敵友不分嗎?”
“什么?”沈光大訝,隨即目光一凜:“你這個大反賊,洛陽怎會封你為官,有什么證據?”
“洛陽圣旨在此,拿去看吧!”杜伏威探手入懷,扔出一卷黃軸,沈光單手接過,支臂抖開,細細一看,立時啞然無語。
“看清楚了?”杜伏威咬牙道:“還不叫他們停手!”抬眼望去,李子通早已跑得沒影,越發氣得臉上露出一絲戾色。
沈光目光復雜的看了他一眼,才轉頭吩咐道:“傳我將令,叫大家停手!”
那邊闞棱也傳下同樣號令,隨著兩邊的軍官們不斷奔走傳達,戰勢緩緩停止,驍果軍與江淮軍井水分明的兩邊散開,中間只剩下殘余的少數東海軍,見狀面面相覷,也都扔下兵器,垂頭喪氣的站在原地不動。
以麥孟才錢杰為首的驍果軍官一起走到沈光身邊,都面露疑惑之色,直到沈光將圣旨傳遞下去給眾人一一看過,又俱是驚詫莫名,竊竊私語。
杜伏威面沉如水的看著這些人的反應,待他們全部看完,才冷然道:“現在都清楚了?本官現在要見秦王殿下,還不帶路!”
沈光默然片刻,才開口道:“好,請杜總管隨我來吧!”
剛指揮軍隊讓開,忽聽城門外傳來一聲大喝:“長安圣旨到!”只見城門外忽然又有數千人馬,護著一輛銀頂馬車疾沖進來,為首一名年輕軍官手托黃軸,一路高喊,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讓開道路,一直行到沈光和杜伏威面前,那年輕軍官才勒馬住韁,肅然道:“長安圣旨到,你們誰是秦王殿下?”
杜伏威和沈光互視一眼,卻都不開口,那年輕軍官楞了一楞,身后的銀頂馬車已緩緩駛到近前,一只晶瑩玉手輕挑車簾,從中走出一名身穿翻領窄袖,戴頂圓缽形胡帽的女子,屈身走出車廂,抬起頭來,在場眾人都不由眼前一亮。
只見這名女子雙十年華,一張俊臉宜嗔宜喜,嬌俏無倫,配以胡帽上綴滿珠翠的網飾,更添一份別致的華麗,杏目含波,在全場火光下分外顧盼有神。
那名年輕軍官急忙甩韁下馬,躬身伸手,扶著那女子走下馬車,女子隨手接過他手上的黃軸,盈盈走上前來,微笑道:“在下李秀寧,家父李淵,敢問二位如何稱呼!”
她一開口便問向杜伏威和沈光兩人,眼光已是不錯,自報家門更是讓兩人心中暗驚,杜伏威負手仰頭不語,沈光則淡淡一拱手道:“本將沈光,現居秦王殿下駕前司馬,不知小姐此來,所為何事?”
李秀寧微一頷首,舉起手上黃軸道:“奉長安圣旨,逆賊宇文化及弒君造反,罪不容赦,驍果軍待罪之身,見旨之日,即刻回返關中,不得有誤!”
此言一出,沈光等驍果軍官都是暗吃一驚,相顧失色,旁邊忽然傳來嘿然一笑,卻是杜伏威目*光的道:“長安距此千里之遙,這么快就有圣旨送到,不會是你們李家偽造的吧?”
※※※
“殺光你們!”
中極殿前嘶吼震天,那人被十余名給使長矛交錯,架鎖住手腳腰身,單琬晶從空而落,一掌劈在那人天靈蓋上,蕭環又飛出一條絲帶,絞索般勒住那人脖頸便往后拉。
卻在那人一聲大吼之下,雙臂一分,身周雨水鋼針般的反射,所有人同時驚呼一聲,全部震飛出去,十余根長矛也當場反彈,七八名給使躲閃不及,頓時被打了個筋斷骨折,滿場血雨飛濺,蕭環躲閃不及,也被一矛打中手臂,慘呼一聲,仰身滾倒在地。
單琬晶被彈上半空,也被彈飛的矛桿攔腰擊中,噴出一口鮮血,斷線風箏般往地上摔去。
“鴻雁來賓!”楊浩忽然從人群外面撲起,揚手擲刀,一團綠蒙蒙的光芒轉盤似的劃出玄奧規跡,哧哧作響的割向那人頸間,那人目光微凜,揮手一記掌風便向綠光打去,不料那刀上還有余勁,被他掌力一激,忽然拐了個彎,繞過那人頸后,嚓的一聲血光暴閃,竟帶飛左肩一片血肉,痛得那人撫肩怒吼連連。
楊浩乘此機會急忙搶步上前,張開雙手接住單琬晶,被巨大的沖力帶得兩人著地一滾,翻身剛剛站起,只聞的錚的一聲,大勝天已顫顫微微的扎在二人眼前。
“你快走!”單琬晶強忍一口鮮血,伸手去推楊浩。
“天真,我走得了嗎?”楊浩氣極敗壞的撥開單琬晶的手,上前拔刀,又向那人劈去。
“張三!”單琬晶疾呼一聲,剛用手一撐身子,卻聽啪的一聲,楊浩又被連人帶刀打回原地。
“閃啊!”楊浩急出一掌推開單琬晶,兩人左右滾開,那人身形已從天而降,雙腳重重踏地,激起一片圓弧形的積水飛射,楊浩和單琬晶都如同風中小草一樣,被震得離地而起,身形滾動,又重重摔跌在十步之外。
“孽徒,我殺了你!”那人似乎認準了楊浩,目露兇光,又大步向楊浩殺去。
卻聽一聲清叱,三條人影從半空中飄落,一刀雙劍同時向那人遞去,那人身形一頓,剛剛扭頭,肩后又被劃了一刀,接著被兩枝長劍挑得全身衣物紛飛,一時間只覺眼前刀光劍影,人影縱橫,竟是看不清來路,不由自主連連后退。
使刀者一刀得手,雙足落地,立時回頭叫道:“楊浩!”正是傅君綽及時趕至。
楊浩在雨地中拖泥帶水的滾了七八圈,終于停下,不及答話,又連滾帶爬的起身便跑,頭也不回的叫道:“君綽,先纏住他!”
傅君綽微微一楞,忽聽一聲驚呼,扭過頭去,只見傅君瑜和傅君嬙聯手雙劍,竟被那人一指彈斷,兩人俱是劍柄脫手,被余勁帶得翻身摔倒。那人大喝一聲,雙爪揚起,便要置兩女于死地,忽然眼前寒光閃爍,勁氣襲眉,連忙雙手一合,啪的一聲,將半截鋼刀打成碎片,傅君綽踢起一桿長矛,撲面而至,精鋼矛尖穩穩刺中那人咽喉,卻仿佛刺中一張又老又韌的牛皮,矛勢一滯,那人竟半步不退。
傅君瑜和傅君嬙雙雙起身,四手搶住矛桿,與傅君綽合力推矛,那人這才抵擋不住,往后連退三步,單琬晶也從地上撿了根長矛,翻身滾至,著地便向那人腳跟打去,只聽嗡的一聲,精鋼矛身竟面條般打成曲尺狀,四女均驚得呆住。
“二皇叔,醒醒,快醒醒!”楊浩跑到楊廣身邊,雙手揪住后者衣領,拖起來瘋狂搖動。卻見楊廣毫無反應,楊浩一個分急,不由分說,掄起一手,便啪啪連聲的往楊廣臉上扇去。
扇到第八個耳光時,楊廣終于咳了一聲,悠悠醒轉,楊浩大喜過望,連忙把楊廣往身上一背,單手提刀站起,咬牙道:“二皇叔,這回全靠你了!”不等楊廣回話,便怒喝一聲,長刀拖地,大步向那人殺去。
傅君綽和單琬晶四女正被那人雙掌聲雷動打得四下滾跌,楊浩急忙掄刀上前:“雷動九天!”當頭一刀正中那人頂門,砍得人身形劇震,長發飛揚,暈乎乎的后退一步,反身一腳便把楊浩踢得側飛出去,重重的撞在廢墟臺壁上,又反彈在地。
“好痛啊!”忽然那人頭痛再度發作,雙手抱頭,站在場中仰天狂嘯,眾人俱看得駭然色變,這樣一刀硬砍在頭上,竟然只是好痛?
楊浩撲的噴出一口血箭,只覺背上的楊廣又往下滾落,連忙反手按住,急得幾乎要哭了出來:“二皇叔,你負點責任好不好,快教我怎么打啊!”
“雷……動……九天!”楊廣虛弱的叭在楊浩肩上,輕輕吐出四個字。
“雷動九天?”楊浩大驚道:“不行啊,剛剛試過了,二皇叔,你快想一想,再換一招!”
“就……就這一招!”楊廣聲音漸低:“要……要用真……真雷!”
“真雷?”楊浩身形劇震,霍然抬頭,只見天空中銀光繚繞,電蛇飛舞,頓時嚇得呆住。
※※※
“承杜總管見問!”李秀寧不卑不亢的道:“長安距此的確千里之遙,但這封圣旨卻是如假包換,乃家父八百里飛騎遣送,而之前我剛好南下訪友,聞聽江都之變,又接到圣旨,才中途改道,是故來得快了一些,沈將軍和杜總管若是不信,一驗便知!”
說著話,李秀寧雙手捧起黃軸,便向杜伏威和沈光遞去,沈光微微一楞,正躊躇著是否該接,旁邊杜伏威已哈哈笑道:“本總管已受了洛陽冊封,這份長安旨意是真是假,卻也不關我事,不過據本人所知,洛陽也有一封旨意到來,可惜傳旨官在半路被秦王殿下一刀給殺了,否則長安洛陽一起傳旨,倒也是一大奇景!”
杜伏威此言一出,諸驍果軍官和李秀寧都是神色微變,沈光剛伸出一半的手,又閃電般縮了回來,沉聲道:“既然是圣旨,恕末將不敢妄接,還是交由我們殿下過目吧!”
李秀寧目中閃過一絲異采,又微笑道:“這封圣旨是詔驍果軍回返關中的,秦王殿下不在,諸位接也是一樣!”
沈光冷然道:“驍果軍現歸秦王殿下統轄,就算回返關中,也要秦王殿下點頭!”
沈光說話的同時,旁邊的一眾驍果軍官卻是神色各異,目光閃爍的盯著李秀寧手中圣旨,李秀寧看在眼中,心中已七八分有數,當下收回黃軸道:“既然如此,就請帶我去見秦王殿下吧!”
杜伏威又是哈哈一笑:“進廟拜神,秦王殿下當然得見,但本總管是先到的,論理也是本總管先見,況且本總管與殿下早有交情,李家的小丫頭,你得排在我后面!”
李秀寧只淡淡一笑道:“家父與秦王殿下的父親是中表之親,小女子與殿下份屬兄妹,總管難道沒聽過疏不間親這句話嗎?”
杜伏威被她說的一楞,臉色沉了一沉,隨即又露出一絲冷笑:“哼,小丫頭倒是有點意思,那就一起去吧!”
沈光之前從麥孟才和錢杰那里得知楊浩已經回城,此刻戰勢消停,心中也覺得有些不對勁,急著回宮查看,于是也不啰嗦,徑直下令驍果軍讓開進城之路,向杜伏威和李秀寧一抬手道:“二位請隨我來!”
※※※
“王八蛋,逼人太甚!”楊浩背插大勝天,懷里抱著幾根長矛,一邊大罵,一邊彎腰又從地上拾起一根。
廣場上傅君綽和傅君瑜、傅君嬙正展開輕功,奮力與那人游斗,那人苦于頭痛時不時發作,神智已漸漸迷糊,踩著亂七八糟的步法,舉手投足仍是勁力奇打,隔得老遠,激出的水滴打在楊浩臉上,仍是陣陣生疼。
滿場十余根長矛散落各處,彼此相去極遠,楊浩一個人東跑西顛去撿,單琬晶和蕭環都是受傷極重,只能躺在地上心急如焚的看著,半點忙也幫不上。
這時忽有兩個人影跑進場中,幫著在地上拾矛,楊浩愕然扭頭看去,只見竟是寇仲和徐子陵兩個小子,不由一楞,隨即反應過來,大喝道:“都拿到臺階上來!”說著扛起懷中的長矛便往臺階上奔去。
寇仲和徐子陵一人撿了四五根長矛,也急急忙忙跑上臺階,只見楊浩脫下甲胄,將內衣條條撕開,正在綁扎手中的長矛,兩個小子楞了一楞,也有樣學樣各自撕開衣服,拿起長矛,頭尾相接的綁了起來。
不多時,所有長矛已被三人連成十余丈長的一根,寇仲愕然道:“這么長,怎么用啊?”
“豎起來用!”楊浩提起長矛中段,便用力往上豎去,寇仲和徐子陵連忙上前幫忙,三人交錯換手,直挺挺的將長矛豎扎在廢墟中央,一頭筆直朝天,遠遠望去,如同一根鋼針豎扎在天地之間。
“找地方躲著,不要靠近!”立好長矛,楊浩抽刀在手,向兩個小子吩咐一聲,便大步走到臺階,揚聲喝道:“向雨田,你這個老烏龜,有本事過來跟我打!”
場中正在激戰的四人都是一驚,向雨田狂吼一聲,雙手一揮,一股白茫茫的無形氣罩已把傅君瑜和傅君嬙遠遠震開,傅君綽卻破罩而入,以指作劍,重重刺在向雨田后腦。便聽喀嚓一聲,傅君綽整條臂骨被當場震斷,痛哼一聲便向后拋飛,向雨田則向前踉蹌一步,口鼻中一起噴出血霧。
楊浩看得心中一緊,傅君綽已從地上翻身而起,一手支地,噴出一口血來,目眥欲裂的叫道:“楊浩,快跑!”
“跑不了了,阿彌陀佛,但愿上帝保佑吧!”楊浩苦笑一聲,雙手持刀,虛砍在身前,向雨田腳踏雨地,已殺氣騰騰的凌空撲至。
“春雨連綿!”楊浩刀光一旋,卷起大蓬雨水,轉身便走,嘩啦一聲向雨田已撕開雨幕,落上廢墟,一掌向楊浩打去,楊浩就地一個翻滾,揮刀砍起大片瓦礫,叫道:“有本事來抓我!”
“孽徒!”向雨田怒叫一聲,一掌震散瓦礫,剛往前追了一步,楊浩忽從左側的瓦礫堆里冒出頭:“我在這里!”
向雨田急忙飛身撲去,一腳踢飛半載燒焦的梁柱,楊浩已從他后面飛身撲過,橫刀一劃,又在向雨田肩上挑飛一片血肉。
“殺了你!’向雨田仰天痛吼,反身正要去追楊浩,卻聽轟隆一聲巨響,一道手臂粗的銀蛇從天而降,堪堪在向雨田腳邊打出一片碎粉,向雨田駭然后退,楊浩又從另一邊露出身形,氣極敗壞的罵了一句:“靠,沒打中!”
向雨田呆了一呆,視線投往楊浩,又變得猙獰起來,怒吼連連的便向楊浩追去,楊浩展開幻魔步法,繞著大鐵矛十步方圓東躲西藏,天空中更時不時劈下一道閃電,不大不小的地方,竟頃刻間變成重雷區,將兩個互相追逐的身影照得閃閃發亮。
楊浩躲了一陣,只見那雷電始終打不到向雨田身上,心中發急,忽然飛身撲出,滿天刀影的朝向雨田背后劈去,向雨田急忙轉身一掌,推出茫然勁氣,楊浩如同被人重重打了一拳,陡然反彈出去,嘩然砸起瓦礫堆里不見,向雨田大步上前,剛要再出手,瓦礫堆一散,一根巨大梁柱猛的從中擊去,向雨田猝不及防,被推得雙腳離地,往后飛了三尺,才頓足穩住身形,一掌將梁木打成兩段,卻見青光一閃,楊浩人刀合一,已破木而出,一刀砍在向雨田左肩上,發力便往前推。
向雨田吃痛大叫,竟被楊浩推得靠上鐵矛,正要揮掌,忽然雙手一緊,竟是寇仲和徐子陵不顧生死的撲了上來,死死抱住他左右雙臂,仿佛兩只口袋似的被向雨田揮上半空,卻也無法再傷楊浩。
“老天爺,快劈啊!”楊浩仰天大喝,便聽噼啪一聲,一道閃電似乎聽見楊浩的聲音,端端正正的劈上矛尖,結矛的布條一段接一須的燃燒起來,火星四射的疾沖而下。
“滾開!”向雨田也發覺不妙,猛的一轉身,將三人盡數甩開,正要往臺下躍起去,刷的一條鐵鏈忽然橫空甩出,毒蛇般的纏上向雨田的脖頸,隨著鐵鏈一帶,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已撲上向雨田的背后,哈哈狂笑道:“老賊,我跟你同歸于盡!”
寇仲和徐子陵又撲了上去,緊抱住向雨田的雙腿,向雨田全身受制,怒叫連天,只拚命扭動身子,片刻間竟然解脫不得。
“滾開啊!”眼見那電光已近頭頂,向雨田嘶吼一聲,雙腿左右踢開寇仲和徐子陵,大步便往臺下奔去。
“楊浩,雷動九天!”楊廣厲聲大吼,便聽楊浩一聲:“來了!”飛身上前,大勝天在鐵矛上一擦,掄刀劈去,竟從鐵矛上帶出一段耀眼的電弧,凌空朝向雨田劈下。
向雨田剛剛奔至臺階口,駭然回頭,一把電光繚繞的大刀已疾劈入他的胸腔。
霎時間一團火球從中爆出,楊浩慘呼一聲,反震拋飛,向雨田也被整個劈出臺外,全身冒火的落在雨地,著地溜出十余步遠,身形翻滾,最后仰面朝天的不再動彈,堪堪停在一個人的腳下。
不知何時,沈光、李秀寧、杜伏威等人已趕到廣場,那具尸身正停在李秀寧的腳下,經過雨水洗滌,一張雙眼圓瞪的蒼白面容已清清楚楚落入眾人眼中。
“哈哈,這回你還不……”楊浩手提大刀,一臉灰煙的奔出臺階口,剛剛放聲狂笑了半句,便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從中掐斷。
只見廣場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望來,神情都是同樣的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