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聆想不到,她第二次見到這個女子時,她已同紅塵作別,化作一縷向著皇城飄蕩的幽魂。靈堂設在那座小木屋中,她平靜的躺在床榻上,面容姣好。
徐易白跪在她的塌下,面色發白。解聆心中一陣刺痛,也終究清楚了其中的幾分牽連。徐易白心念著風萊派的原因,應該就是因為這位女子吧。
忽然解聆被桌子上的一物吸引,折合的紙張其中似乎包著什么東西。解聆挪步而去,打量了一番,有筆墨的痕跡。
“徐易白你來看,這個。”
徐易白鏗鏘著起了身,飛快的拆開了那張紙。
那紙張中間平靜得躺著一個用紅繩系好的玉玦。玉石終究是好東西,不管歲月怎樣的作弄著世間得所有生命體,都沒辦法動搖它一分一毫。每一塊玉石背后,是不是都有三兩的故事片段、傳奇佳話。
它們一直存在著。不斷的更迭著形象和形狀,也不斷的送走舊人迎來新人。許是看了太多,都覺得有些發膩。
這玉玦就以那樣一般凌人的姿態,躺在那里。似乎看遍了悲喜,什么都已入不了它這雙眼。
徐易白是第一次看到寧堪雨的字,很漂亮但卻有些不規整,但卻十分得與她相像,總是耐不下性子,像個孩子一樣跳脫。
“滿者為環,缺者玦。愿吾兒,以此為戒。寧堪雨。”
她還是孩子的時候,便成了母親。
在最好的年華里,她只能獨自一人面對著這一間遠離塵世的小木屋。想盡一辦法的折磨自己,不敢、不想、也不能忘卻曾經經歷過的所有。
記得,有人說過。
忘記過去就等于背叛。她——寧堪雨,怎么會是背叛者?
解聆一聲不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看著徐易白好生的將玉玦揣入懷里,并引著她和顏卿出了木屋。
也許在解聆趕來之前,徐易白和顏卿早已想好了如何為此事作結。
一把火。
火焰跳動著,木板發出的茲茲聲,無一不刺激著在場三人的神經。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鳳凰。是不是就會從這濃濃的煙霧和有著燎原之勢的火焰中涅槃而生。
也終是寧堪雨邂過了紅塵。
人世間的事,大抵都是如此。這條路上,沒有誰能一直陪著誰走。因著這樣的原因那樣的選擇,而漸漸背離了最初說好一直走下去的誓言。再之后,我們都學會了不輕易的許下誓言,只是沉默的對坐,直到對面的座位易了主又空了。
風萊派的其余人是在大火澆滅之后,才曉得了這個消息。
解聆第一次從風萊掌門的臉上看出了一絲破裂。
眾弟子甚至不知道這個女長老的存在,更不曉得這人的曾經與過往。死了便死了,和他們又有什么關系。
只是這風萊中隱藏了什么東西,又有多少的暗涌。這表面上的安逸,難道皆是假象?
風萊掌門瞭了一眼燒毀的木屋,眼神在觸及顏卿的時候,冷哼一聲。甩手而去。顏卿絲毫不畏懼的看著他轉身離去,不由得扯起嘴角。
顏卿惡作劇般輕輕的笑了兩聲。聲音剛好能傳達到那個背著離去的身影那里。
那身影一頓,似是顫抖了起來。更急的走了。
徐易白看著那古怪的身影,并不知道僅僅因著這一個人,他才與寧堪雨分離二十年。不過是為了那人一個美好的面子,為了一個風萊派的未來,便要毀掉幾個人的幸福
單單為了這么可笑的東西。
可是徐易白就算現在知曉,又能怎樣?
“我想去一趟腹地,去看一看八大門派搞什么名堂。”
“好,一同。”解聆應著徐易白。她現在是一根隨風吹的草,隨便往哪一個方向都可以,四處亂撞罷了。若是哥哥知道,定是會紅了眼睛四處尋自己,還有那個總是聆聆聆呼喚著自己的了塵。
“哼,你也要去是嗎?那就勉強同路吧!”林未依輕哼一聲,抵不住誘惑的趕快插了嘴,生怕徐易白和解聆兩人不帶上自己。也不等徐易白作答,自顧自的轉頭詢問起師叔顏卿的意見。
“師叔,你去不去?在門派里呆著多無趣,一路上還有解聆在,不會悶的。
”解聆神情古怪的聽著林未依的這番話,伸手去扯林未依的短衫。
林未依渾然不覺般,睜著眼睛等著顏卿的答復。
解聆說來也有些緊張。這一次應該就是就此分別了吧。輾轉著還是回到了原地。三殿下的輪回這一世還沒有結束,但卻已然不會再有危險。顏卿現下已是回到了門派中怕是不會再走了。
解聆細細的想著,不免有些惆悵的看了顏卿一眼。從他的眼睛里,解聆分辨不出什么感情。她不由得有些悵然。
“好,也能幫著掌門照看你這個丫頭。”
林未依說來是有私心的,徐易白、解聆與自己,雖說都是有過一些功夫底。但人間的江湖也不容小覷,她不會冒冒失失的丟了性命。顏卿應下了此事,自然會護著三人,不會讓她們有一絲閃失。
解聆聽到了顏卿應下,心底竟是松了一口氣。難道是因為這段的相處,終究是越發的依賴他了嗎?
送行的時候是清莫為三人收拾好行李。
風萊門口的馬車已經備好。車夫擦著額邊的細汗,喝著葫蘆里的清水。注視著這邊四個人的告別。
“師叔、解聆、徐公子、師妹,一路平安。我們書信聯絡。”
四人一一的告別著,林未依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清莫的笑意一刻都沒有遲緩,看得解聆都有些心驚。
眼瞧著馬車的韁繩已經握在車夫的手中。解聆連忙推了推還在一旁鬧情緒的林未依,示意她與清莫說上幾句話。
林未依別扭的別過身子,心里說實在的全是因著清莫對自己的態度。昨夜她本以為清莫會來尋自己,待到了半夜風萊的長廊都已經熄了燈,他也沒有敲開為他留到深夜的門。
且方才,清莫竟是一眼或者多一嘴都沒有對著林未依。
林未依自顧自的生氣,不理會解聆的暗示,第一個沖上了馬車。
“我們走!”林未依嘟著嘴,發號施令般的半貓著身子從馬車里探出頭來。
“師妹,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你下來。”清莫無奈的看著耍小孩子脾氣的林未依,朝她招了招手。
此時卻已無用,待到三人都上了車。林未依一巴掌打在了馬屁股上,馬兒受了驚立刻撕號著奔上了征程。
馬車絕塵而去。
空留清莫一個人,手還呈著招手的姿勢。只是臉上的笑容不由得變成了苦笑。
如若我去了,定是會勸你留下。
我不是說過了嗎?
為何要以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孤注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