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剛擦黑,解聆此時坐在屋內開著窗向樓下看。
瞧了不會兒,只覺得樓下擺攤的均慌忙起來,收拾著自家的攤位。除卻一家賣傘的攤販臉上一股子喜氣之外,余下的都是灰白著臉。
“居然下雨了,秋天的雨還真是冷。”解聆立起身來,走到窗前,準備合上窗戶。目光掃到一人之后,有些驚奇的仔細看了一番。那樓下賣傘的攤販瞧起來有幾分眼熟,仔細想來竟是在風萊的煙雨閣中與徐易白說過幾句話的男人。
那男人被人們包裹在人群之中。攤子前的幾十把油紙傘很快就沒了蹤影,人群也就四散了。
男人掂量了一番手中的荷包,抬眼看了解聆一會兒,也不曾理會自己的攤位,轉身便混進了人群,不知所蹤。
許是還能再見面。解聆也沒有追上去,而是關上了窗子。
這雨不大不小,竟然是直到后半夜都沒有停歇的意思。解聆翻了個身,被窗外的雨聲弄得心煩意亂。
煙城中的另一處。
“掌門。”著黑衣的女子在門前站定。發絲上還沾著雨水,看樣子是剛從外面趕回來。她的匕首還執在手中,低著頭開口向屋內的人問好。
再看屋內被稱為掌門之人。已至耳順之年,亦是一身黑衣,他半合著眼在床榻上打坐。聽聞女子的聲音微微的頷首。
“來了?一路上可還算順利。”
“不曾有危險。掌門放心。”顯然黑衣女子早已對應付這種客套話,得心應手。說得沒有一絲遲疑,聽得人也是十分受益的點點頭。
“宛兒,若是你心中難過便怨我好了,別怨你師姐她。”
這話乍看起來似乎卑微到了塵埃里,但說話人的口吻確實不容置喙的,是強硬的。有一股子,就算你怨我,你又能奈我何的意味在里面。
“怎么會,若不是掌門和師姐,又怎么會有我許宛。”許宛低了頭,聲音壓得低低的。也許在早些年,她會含著哭腔,會覺得憤怒。而如今,徐宛她早已經習慣并且麻木。眼前這個人給予她的東西,是人生中最不能舍棄的性命。
無償的享用別人給予的東西,這是怎么可能的事情。
掌門冷哼一聲。
“你知道就好。你師姐從小便護著你,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他今日找自己來,無非是囑咐有關師姐的事情。許宛也從中看透了幾分,眸子里的光亮暗了幾分,微抿了嘴角。
“掌門放心。宛兒拼了這條命也會保護好師姐。定然也不會做傷害到師姐的事情。”
掌門聽此不耐的白白手,轉過頭去連許宛的臉都不想再看一眼。當然徐宛也是同樣,自站在這人的門外便未曾抬起自己的眸子看他。相看生厭,說的這是這種吧,許宛想。
“行了,出去吧。出門前把地上的血擦干凈,很臟。”
許宛應了一聲是。俯下身飛快的用手指擦干了地上的一滴血,轉身離開并合上了門。
走至師姐門前的時候,許宛停頓了一下,燈已經熄了,許是已經睡著了吧。許宛扯過袖子反復的擦拭著匕首,那上面還沾有未干的血跡。她很嫻熟,刀刃和她的氣息一般無二。
許宛回了自己的房間,習慣性的把匕首放在枕邊。興許是夜路走得太多,為了防備和她一樣走夜路的人,也只好時時刻刻膽戰心驚。因為她還不想死。
一夜的秋雨過后,煙城卻像是提前進入了冬季。街上的行人大多都又添了衣,而且在昨夜寒冷的夜中,出了一件大事。
城南的錢莊,老板一家被屠。說來二十三條性命,竟是一夜之間都奔赴了黃泉。聽得人不禁唏噓,更甚的是一時間煙城人心惶惶。一大清早府衙派出去的人,也單單是走了形式,為的不過是收了錢莊的錢財。說來錢莊的財產殺人之人竟是一份沒有動,想來應是仇殺。
府衙的當差的人敷衍的看了一圈,說了幾句兇手行蹤詭異、手法獨到還需要時間分析才能給予答復,便是收了錢莊的財產滿意的離去了。
江湖上的事情,多是如此。沒有最后的結局。人命,往往卑賤至此,連個莫須有的罪名都懶得給你,只是刀起刀落,該是你死的時候了。
“師妹,你說是什么人做的?聽說均是一刀斃命,莫非是邪教之人。這次八大門派聚集不就是為了驅逐邪教,怎么她們還敢在這時作案。”緋衣女子百思不得其解,轉過頭似是自己整理思考又似乎是在詢問身側黑衣女子的答案。
許宛和師姐以及昆侖門其余的師兄妹們在客棧的桌子上吃早飯,聽著旁邊的人談論昨夜錢莊一案。師姐魏初雪似乎對這件事情十分感興趣。
“待到八大門派聚集找到邪教問個清楚便知曉了。”許宛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做停留,冷淡的擲下這一句話,就不再吭聲了。任是魏初雪怎么撅著嘴,都不管用。
“初雪,怎的一早就粘在宛兒身邊。這幾日她趕路定然是累了,你過來我旁邊坐。”昆侖門掌門剛剛落座,便朝著魏初雪招了招手,笑得一臉和煦連著語氣都與昨夜大相徑庭。仿若是從兩個人口中發出的。
魏初雪瞧見掌門,不禁扁了扁嘴,隨后看掌門朝自己招手連忙跑了過去。
“師妹她,不嬌慣我了。我說話她都不理我。”魏初雪拉著掌門的手,左右搖晃著。掌門樂呵呵的笑著。許宛很想別過頭去,她卻不能。只因著掌門那笑著的臉分明對著自己,那雙眼睛就算笑著的時候看著她,也只能讓她覺得渾身發冷。
“你這個師姐,應該是讓著宛兒。怎么能讓宛兒照顧你。”掌門微微責備的語氣,讓魏初雪賭氣的坐下身子。
“好啊!你們兩個是一伙的。你們快看看,兩個人聯合起來欺負人了!”
昆侖門眾人聽此都笑出了聲,只有許宛默不作聲的坐在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