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父不詳?shù)男『ⅲ瑒苑寂恳簿褪俏覌寢專瑢ξ腋赣H的事情一直絕口不提。在小學六年級之前我曾經(jīng)幻想過,其實我是某知名企業(yè)家的私生女,或者他是個大明星之類的人物,不方便暴露自己的身份,有一天他會來接我和媽媽去過榮華富貴的生活。總之,對父親的幻想從來沒有停止過。
直到某一天,我的幻想終于被完全打破,破碎得淋漓盡致,成為一地不能碰的玻璃渣。
學校里一個臭男生口口聲聲說我是沒爹的小孩,還糾集一群同學取笑我,于是我就和他打起來了。
可悲的是,那個男生打輸我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回去找他媽媽告狀。然后他媽媽就帶著他到學校來,一見到我,就以電光火石之速揮下一巴掌,打得我是眼冒金星,只差沒口吐白沫倒地抽搐了。
直到這事過了很久,我都還記得當時那男生的媽媽母老虎般雙手叉著水桶腰,對著我大吼,“你個殺人犯的女兒也敢打我王金花的兒子!!”
我愣住了。我是殺人犯的女兒?不可能!一瞬間仿佛天地全塌了!我哭著跑回來了家,我想問我媽,我爸爸真的是個殺人犯嗎?可是走到家門口,我看到了媽媽滿臉倦容倚在椅子上睡著了。一個女人要獨自撫養(yǎng)孩子是多么艱難的事情?因為丈夫是殺人犯,她也沒少面對別人的嘲諷,可是她從來不對我抱怨什么。
我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問父親的事情,我握緊拳頭,咬牙轉(zhuǎn)身跑到了小樹林里嚎啕大哭。
巨大的變故能讓一個孩子在一夕之間長大,可這種成長卻十分的痛,雖然不見血,卻宛如削骨錐心。
那一天起,我知道了,我的父親不是我想象中的大人物,他是個殺人犯,被判了死刑的殺人犯!
我終于知道了每當學校放學有孩子湊過來和我說話的時候,就會被他們父母帶離的原因了。原來那時候,大人鄙夷的眼神,小聲的嘀咕,都在告誡他們的孩子離我遠一點,我是殺人犯的女兒。
我沒有告訴劉曉芳女士我在學校被人打的事情,我不想讓她擔心。可是,消息卻還是不脛而走。
當劉曉芳知道我被隔壁村的王金花打了,她踩著腳踏車行了八里路到隔壁村,把王金花給揍了一頓。
別看劉曉芳個頭小小的,發(fā)起火來能把胖她將近一倍的王金花打得七葷八素!
這事還是隔壁的李叔告訴我的,他說和我們做了八九年的鄰居第一次見我媽發(fā)這么大的火!那模樣簡直要吃人了。她掄起袖子,騎在王金花的身上,一邊抽著她的嘴巴一邊大吼,“你敢打我家顏顏!我家顏顏是沒爹,可是她還有我這個媽!動我的女兒?老娘今天非扒了你的皮!”
聽李叔說到這里,我用手臂擋住眼睛,早已哭得泣不成聲。
不幸的童年,讓我變得異常的堅強,為了維持自己可悲的尊嚴,我拼命的讀書,我要告訴所有的人,就算我父親是殺人犯,我也可以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人。
事情在我高考完后有了意外的改變。劉曉芳女士苦守著我這么多年,終于要嫁人了!
因為是二婚,所以兩人并沒有舉辦婚禮,只是在當?shù)孛裾隽说怯洝?/p>
顧永濤是個文質(zhì)彬彬的中年男人,看上去脾氣好,人也很隨和,身材偏胖、頭頂隱約看到了禿頂?shù)暮圹E,但是他對我媽還不錯,所以我安心的把她交給了這個男人。
一起送他們倆去登記的還有顧永濤的兒子——顧白。第一眼看顧白,他是個清秀陽光的大男孩,一件淡藍色的襯衫,卡其色的休閑褲,再簡單不過的打扮,卻讓人看著十分的舒服。
要我管不認識的人叫爸爸和哥哥,我當然不習慣,我稱顧永濤為顧伯伯,至于顧白,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沒和他說過一句話,所以也不知道叫他什么。
不過,完全沒有糾結(jié),把劉曉芳女士送到顧永濤的手中后,我興高采烈的朝著自由自在的大學生活奔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