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的人估計忘不了我了。許多年后,丁敏半開玩笑的對我說,“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年,我們丁家來了個瘟神,大年初一的讓我們在醫院里過的年。”
晦暗不明的醫院走廊里安靜得讓人煩躁,丁爸爸坐在對面,他警惕的打量著我,雙手環胸不安的抖腳。
“你們到底是怎么回事?”丁爸爸還是開口問話了。
我仰頭不知所措的望著丁銳,他朝我點頭投來讓人安心的眼神,至始至終他緊握著我的手,就連回他父親的話時也沒有松開過我的手。
丁銳拉著我站了起來,他鄭重其事的告訴丁爸爸,“我不僅要和胡顏交往,我還要和她結婚。”
我低頭沉默,因為我實在沒辦法堅定得和丁銳一樣。聽到男朋友這樣變相的求婚,多少女孩子該感動得哭了,可我只是木訥的跟著丁銳站著。
“只是交個女朋友,你媽至于被氣昏嗎?”丁爸爸那不溫不火的斥責聲像野獸低低的怒吼。
“因為媽不肯。”簡單的幾個字把丁爸爸的臉給氣得鐵青。
丁敏被丁銳的舉動給嚇到,她急忙站了起來站在丁銳和丁爸爸之間,“有話好好說,”
“媽對胡顏有偏見。”丁銳為難的說,我知道他顧慮我的心情不想說出我發瘋的事情。不過今晚不把事情說明白,丁爸爸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我掙脫丁銳的手,鼓起勇氣走到了丁爸爸的面前,“我曾經精神失控過了,阿姨以為我是瘋子。而就算我沒瘋,我的家世也配不上丁家。阿姨不喜歡我和丁銳交往也是情理之中的。”我波瀾不驚的語調仿佛道出的是別人的事情。
丁爸爸和丁敏的表情僵在臉上,我半蹲在丁爸爸的面前,內疚的低頭道歉,“對不起。大年初一的讓你們遭遇這種事情。”可除了道歉,我還能做什么,跪下來磕頭說,我以后再也不會和丁銳來往了?
我總是在心里不停的給自己提醒,我愛的是顧白,我要愛他很久很久,直到我生命的盡頭。我知道自己很殘忍,明明內心排斥著丁銳卻又和他交往,我簡直是個人渣!可我只是想毀了丁銳的夢,我想讓他看見的是——即使當初我們沒有因為誤會分開橫亙在我們之間的還有很多事情,譬如家世身份。
不多時我就被丁銳從地上拉了起來,他滿臉的怒氣,對我說,“要娶你的人是我,別在意他們。”
“看來你媽是把你寵壞了,竟然如此的目中無人!別忘了你姓丁,是我們的兒子!!”丁爸爸憤怒的拍著邊上的塑料椅座朝著丁銳咆哮著。
擔心丁銳把丁爸爸也給氣出毛病,丁敏趕忙走到我的邊上,“胡小姐時間也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吧。”
我點頭應允。丁銳打算送我回家來著,不過我拒絕了,如此丁媽媽在病房里他還一眼都沒進去瞧過就跟我走了,丁媽媽醒來非把我十八代祖宗問了個遍。
走到醫院門口的時候才發現下雪了,好冷,我緊了緊圍巾走出了醫院。揚起頭我看見路燈映照著紛飛的雪,那恬淡靜謐的場景讓我想起了無數個和顧白一起回家的夜晚,那時候和他手牽手,隔著厚厚的棉手套也能感覺到他手心傳來的溫度,暖暖的化入心坎。我其實很害怕黑暗的,只是在這么一個下雪的新年夜里我突然想安靜的走一段路。我伸出了手,就跟被顧白牽著一樣,接著我為自己病態一樣的動作覺得可笑。
我沒有瘋,我也知道自己是胡顏,我也知道顧白已經死了,只是,我很想他。
白雪無聲,我走過一盞又一盞的路燈,看著路燈下絢爛輕舞的白雪,又是一年了。
而今年和我一樣寂寞的還有楊萌。所以,當楊萌打電話過來讓我陪她的時候,我一點也不驚訝。
只是,我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十一點了,幾句噓寒問暖之后我拒絕了楊萌。我還是想一個人,雖然寂寞可是我有大把時間可以用來懷念顧白。
如此想想,我還真是個碧池,我一邊和丁銳交往,一邊又懷念顧白,我只是想讓丁銳看清楚,兩個人交往、結婚需要的并不僅僅只是愛情,現實是多么殘酷啊,即便沒有了顧白,橫亙在我們面前的還有各種各樣的阻攔。
走回家的時候已經將近凌晨了,打開家門的時候劉曉芳女士抱著喵喵在沙發上睡著了。見到我回來,喵喵立刻神氣活現的從劉曉芳的懷中跳了下來,興沖沖的跑到我的腳邊來賣萌。
察覺到大腿上的溫度消失了,劉曉芳揉了揉眼睛,沒有半點責怪我晚歸。
“媽。”我喊了一聲。走到了她的身后,從身后抱住了劉曉芳,我撒嬌著說,“人家是孩子給父母守歲,我們家是媽媽給小孩守歲,對不起。”
劉曉芳拍了拍我摟住她的手,“知道就好。”
“謝謝媽。”說著我在她的頸部蹭了好幾下。
“謝我啊,就給媽活得快快樂樂的。”這是一個母親對孩子最大的期盼吧。我想還在醫院里躺著的丁媽媽她做的所有的事情出發點都是為了丁銳吧。
又是一年過,似乎在這一年里并沒有什么事情在變好。范玲希和嚴樹的愛情得不到大人的祝福,楊萌現在或許在哪個酒吧里孤零零的喝酒買醉,我呢?我在顧白的房間里,躺在他的床上,怔怔的看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還是忘不了他。
再過一年呢?再過一年事情會變好嗎?過去我無法挽回,未來我不確定,所以我寧愿時間在這一秒靜止,未來是好是壞我也就不用理會了。
可事實是,隔天一大清早,我的手機就響起來了。
是丁銳。
難道他媽媽出什么事情了嗎?
我手忙腳亂的接起電話。手機里傳來的是丁銳依舊溫柔的聲音,他語句輕柔讓我覺得昨晚和自己親媽頂嘴的不是他。
“胡顏,我在你家樓下,你從樓上看下來。”丁銳說著這話的時候情緒特別的亢奮,我抓了抓頭發走到了大廳。
往樓下看去的時候我嚇了一跳,臉色突然的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