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師妹的信

數天后，沈波的傷勢已經痊愈，而柳青鳳仍然需要臥床休息。畢竟年齡不饒人，近二十年的病體沒那么容易痊愈。

沈波心系自己的霸業，決定早點離去，雖然對雪若夢很是不舍，卻也不得不先行別離。雪山派眾弟子都把這驅除了師父病魔的兩人當做菩薩般的尊崇。

塞外人士都是生性淳樸之人，這幾日來的相處，都已經把兩人當做了朋友。兩人這些日子來，也都毫不藏私的給這些雪山弟子講解武學上的技巧，甚至把奪天寶錄的一部分心法摘抄給了柳青鳳。雖然兩人的武功還不如雪山派的幾位元老，但是在武學的教導上，卻有著古代人沒有的技巧。敢于標新立異，便是兩人武學上最大的優勢，而這樣的思想，在教學上，更是有效。

雪山弟子大都是少數民族，對朋友這個詞的理解往往比漢族還要深刻，對兩人付出了友誼后，也真心對兩人的離去灑淚而別。相反，雪若夢的表現卻很是平淡，雖有離別之憂，卻沒有太兒女情長的表現。只有當沈波和姚發的身影自遠方的山嵐間消失時，才落下了兩串珠淚。只在臨走前，把自己手抄的雪山派心法《冰心決》給了沈波：“大哥，這個你拿著……你為了那些素不相識的老百姓而戰，都是經常遇到危險的，你多保重自己啊……”沈波自然是如視珍寶的貼身而藏，感動不已。

而在沈波與姚發離開雪山的當天晚上，雪若夢來到柳青鳳的房間，用平淡的聲音堅定的對柳青鳳說道：

“娘，教我武功吧！我要像娘當初一樣，成為一流的武林高手?！?/p>

柳青鳳望著女兒堅定的面容，嘆道：“武林之路，可不好走啊……所以你之前只學輕功而不學其他武功的時候，為娘絲毫不勉強你。”

“女兒要幫助沈大哥和姚大哥，我需要力量。至少，女兒不要再成為他們的負擔，不要他們再為了我而失去什么。”

柳青鳳望著女兒堅定的眼神，良久不語，最后，她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娘明白了！不過，學武可是很苦的哦?！?/p>

“女兒不怕。”

“好！那明日起，娘便認真的教你武功。雪山飛鳳的名號，也該由你繼承了！”

***

WLMQ到舟山，著實還有很段路程。沈波準備先回君山向許振稟報奪天二寶一事，然后再前往龍王島，可是在到達丐幫總舵的時候，卻意外的發現許振有事辦理，不在君山，兩人于是決定先去龍王島。

已經察覺到自己的武功并非絕頂的兩人，在這長達兩個月的路上用心的互相切磋。沈波因為在受傷后服用了生生造化丹，此時傷愈之余，居然功力還大大的增加了不少。而這些都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沈波與姚發在互相切磋中，武功的進展，居然大大的超出了兩人的想象。

姚發居然對武林其他門派的武功也都有了解，而不僅僅只是少林的七十二絕技。除了少林的武功，其他九大門派三大世家的東西，姚發居然也知道很多。當然，除了龍王島，因為東方龍的武功，根本不算是武功。沈波驚訝的問起姚發為何知道這么多時，姚發淡淡一笑：“名聲害人，因為擔了個少林近百年來天分最高的弟子之名，許多人都來找我挑戰了的。多比幾次武，又有旁邊的前輩出言指教，自然就知道了。”

在與姚發的切磋中，沈波最大的收獲就是對傳統武學的套路性的了解。

沈波和姚發武功上最大的區別不在于真氣，而是戰斗的意義和方式完全不一樣，甚至可以說是背道而馳。姚發的主要是比武，其中打敗對手而不傷到對手，是最高的境界了。而沈波的則是實戰戰斗，唯一的目標，也是最大的目標，就是殺死對方。其實這也是傳統武學與沙場武學的最大區別。

沈波原以為憑自己的能力，雖然本質上只是一流高手，論內力的總量還不如姚發，可是也能輕易打敗比自己厲害的多的人，可是真正和姚發切磋的時候才發現，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自己和姚發在一對一的時候，少了星寒的沈波，居然也只是和姚發打個平手。

沈波在龍王島能夠輕易的殺掉那些武功不低的忍者和海盜，主要原因不僅僅是對方的武功等級比他差，而是沙場戰斗的習慣所制。實際上沈波現在的水準，也就和一上忍在同一基礎，可是沈波卻能在幾個照面之下殺死一個上忍。原因就是因為沙場上講的就是更快，更狠，更準，用最快的速度殺死對手，然后去找另一個對手，而沒有人會選擇防御。因為在你防御的時候，你即使能更加安全，可是你卻不可能緩出手去幫助同伴，沒準就因為你的一緩，導致同伴被人殺死，然后殺死你同伴的人，就會過來幫助你的對手殺你。

所以，在沙場上，不存在“以靜制動”，不存在“持久戰”，雙方都是進攻型的，都在爭分奪秒的解決自己的對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在這個時候，沈波可以利用星寒的鋒利和自己真氣集中的特性，快速的殺死對方?？墒侨粽媸且粚σ坏脑?，一個上忍慢慢和沈波忽悠，沈波即使能贏，也絕對沒那么簡單和快捷。

在和姚發的切磋中，沈波清晰的了解到了中原正統武學和沙場武學的區別，并且開始吸收并學習中原正統武學的優點。沈波甚至有些慶幸星寒的斷裂，一直以來，沈波都是依靠著星寒那幾乎是舉世無匹的鋒銳，發揮出自己獨一無二的靈氣的特質，以閃電戰打敗對方。可是此時失去了星寒的幫助，又和內力甚至還比自己高出一線的姚發對戰時，卻沒那么簡單了。

若是像以前那樣將八成以上的靈氣化為巧化系，固然能達到兩倍姚發的速度，可是出手的力度，卻根本無法突破姚發的護體真氣。而若是將靈氣轉為強化系，縱然姚發絕對接不了沈波100%強化裝態下的一掌，可是速度上卻根本跟不上，更別說能打中姚發了。靈氣雖然能隨意轉化，可是轉化也是需要哪怕只是幾秒的時間。

也就是說，沈波如果沒有非常鋒利的武器，根本不會打敗姚發。能夠任意變化的靈氣在遇到和自己同等級別的高手時，是沒有太大的優勢的。持久戰對于內力相對深厚一些的姚發更是有利。

每到這個時候，沈波真的很可惜那鋒利到難以置信境界的奪天神劍。沈波敢說，如果奪天神劍在自己的手上，再練個兩三年，自己就幾乎可以稱的上天下無敵。

而姚發的收獲則是和沈波一起對少林武學的分析。

姚發深深知道，沈波在想象力上遠遠高于自己，武學上的悟性，自己和沈波還是有些距離。所以姚發先是毫不藏私將少林的所有武學全都對沈波一一解說，說明自己的觀點和看法，然后再一起分析自己的看法是對是錯。果然，有了沈波一起幫助分析，姚發對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都可以說是恍然大悟。

結果，這短短兩個月的路程達到目的地的時候，姚發居然終于達成了“少林七十二絕技全獲得”的目標。此時的姚發若和別人比招術的多寡，全武林也沒人比他會的武功更多了。而更大的收獲，是姚發受到了沈波靈氣的啟發，雖然仍然做不到沈波那樣把真氣共通，但是卻在真氣使用的轉換上，快了許多。

要知道，每種武功在使用時，對此時體內運用的真氣都是有要求的，這樣，之前姚發雖然會了數十種技能，卻不能在招式間隨意的變換。比如在使用強化系的武功大力金剛掌的時候，同時也就只能使用差不多屬性的大力金剛指，摔碑手一類的武功，卻不能使用巧化系類型的拈花指。而現在的姚發，卻能隨意的自在轉換了。

在海洋上感慨了一番后，姚發終于來到了兩年前想來而沒能來成的龍王島。

龍王島風光依舊，比之沈波離去時分略顯清冷的初春，此時的初秋時節卻是豐茂了許多。

聽聞沈波帶著兄弟回來，龍王島眾人熱情的迎接著兩人。沈波向各位介紹道：“這是我的好兄弟姚發子恒，也就是江湖上盛傳的，武林正氣盟二十四種子選手中天分最高的人，江湖人稱佛心大俠。以后，他也是我們龍王島的一份子，與我們一起保家衛國，抗擊倭寇與海盜！”眾弟子雖然不在乎什么佛心大俠，不在乎什么天分，可是就憑著姚發是沈波的兄弟，就憑姚發能放棄中原武林的盛名而來這里，就已經能夠接受并認同他了。姚發性格本身就是豪俠類的，民族感正義感十足，自然是很快的就和龍王島眾弟子打成一片，快樂融洽。

而此時的沈波卻是強打著笑容，心中陰云密布。

來迎接他東方龍顯得老了幾分，而歡迎的隊伍中，居然沒有東方思綾。沈波心頭郁悶的納悶：為什么綾兒不來接我？即使……即使……即使我們不能成為夫妻，師兄妹的情分難道也沒了么？

雖然心頭很是難受，但是沈波這一次出去，卻是老練陰沉了許多，城府之深，豈是龍王島這些毫無戒心與心機的師兄弟們看的透的？所以即使沈波是強顏歡笑，這些淳樸的龍王島弟子們也絲毫沒有感覺到沈波的痛苦，而是任由豪放的笑聲響徹云霄。

或許真的是物以類聚，同樣心地光明的姚發，即使只與龍王島弟子接觸了短短幾個小時，卻已經混的非常熟絡了。甚至，此時的龍王島弟子幾乎還更加愿意和姚發說話。

歡迎儀式完畢，一起熱鬧的吃過酒，才慢慢的散了。

姚發喝的多了點，酒席上龍王島弟子一人一杯，姚發早已酒意上頭。沈波將姚發安置在房間后，卻怎么也睡不著，悄悄跑了出來，來到夕日與東方思綾經常一起約會的桃花林中。

寒月如鉤，清風徐來，天地萬籟俱寂。

東方思綾的房間，就在桃花林的另一面，遙遙望去，漆黑一片。

往日的溫言輕語猶在心頭，本來應該牽著的手，卻已經不能再握在手心了……

一陣腳步聲忽然輕輕傳來，沈波心頭一喜-：莫非……莫非是師妹？

轉過頭，卻見一臉蕭索的東方龍緩緩走來。沈波滿心的期待，再次歸為茫然。

“子?！?，你還沒去休息么？”東方龍輕聲問道。

沈波木然的回答道：“是的……離開半年，睡不著啊……”

東方龍張了張嘴，終于忽然說道：“子睿啊……你，你不用等了……綾兒……綾兒已經……已經于三個月前，嫁到了南宮世家……”

?。?！

什么？

我，我尊敬的師父，你，你剛才說了什么？

綾兒嫁人了，已經嫁了？已經在三個月前，就嫁了？

眼冒金花的望著東方龍沉重的點了點頭，眼前陡然一黑。

已經……已經無法挽回了么？

初秋了，眼下繁茂的樹葉，已經有了凋落的跡象……你看，那片孤獨的葉片，它就這么，輕輕的落了下來，一陣風吹過，落下的樹葉借著風打了個回旋，想飄回枝頭，可惜……斷掉的莖，卻再也接不回來了……縱使它飛回了它落下的地方，也仍然……再次……

飄落……

遲了……畢竟……還是來不及……

自己的事業，才剛剛起步，而綾兒卻已經……

為什么，為什么不能多給我哪怕一年的時間呢？

看到愛徒煞白的臉孔和恍惚的眼神，東方龍唯一能做的就是嘆息。

良久，東方龍拍了拍沈波的肩膀，遞給了沈波一封信：“這是你師妹囑托我留給你的……你，你看看吧……”說完，將沈波一個人留給了寂寞。

沈波強忍著顫抖，將信輕輕的打開。

微微發黃的信封中，有著一張仍然殘留著幾分幽香的信紙。當沈波打開信紙的時候，輕輕折起的信紙中，一縷用紅線系住的青絲，悄悄的滑落。

潔白的信紙，黑亮的發絲，成為那么鮮明的畫面。

就著月色，翻開信紙，一面娟秀的小楷，將一份似淡還濃的情意，送入了沈波的心中：

妹綾伏惟謹啟：

子睿師兄臺鑒。

經年一別，白駒忽然，遙想當日與兄朝夕縱談，而今攬杯獨酌，時近三漏，忍風露桐欞之下，酬冷月唏噓之間，懷感猶深，寸管魚素聊遣追思噫。

憶昔兄之英姿雄爽，蕩三尺泰阿掃萬里海疆，平寇滅賊，靖難救民，振揚忠烈而威懾域外魍魎。并宇內志士集義奮勇，共休戚，同敵愾，其情亦狀哉，歷歷猶似昨日。及今乾坤晦暝，江湖浪濁，而君萍蹤漂泊，仗孤膽忠肝欲昭天下大白，為國為民辛勞奔波，義之所也。雖此，妹實不忍，每念至此，茹淚飲泣，恨不碎身以禱天地：惟愿我兄身安心爽，逢兇化吉，若有咎，止于征，抑請降于東方思綾代受也。

妹素德薄，深負兄意，竊嘗以蒲柳之鄙，適未誤君，幸也。今已入聘南宮，自當守志，不敢追衛姬，女宗之節操，惟奉事夫家，謹執婦道，安富固貧則已。兄勿以為念，若遇淑姝情契，宜早諧訂鴛盟，妹亦欣然，別無憾矣。

筆澀楮短，難托余意，望兄萬千珍重，切切。

此謹奉妹字

茫然無語的看完東方思綾的信箋，心中仿佛塞滿了無數的情緒，又仿佛空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仿佛對待事件最珍貴最脆弱的物品般，沈波將那縷青絲溫柔的拿起，放到鼻端，輕輕嗅了嗅。然后，緊緊的貼在了自己的面頰上，直到這縷情絲被淚水完全的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