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晚,相比其他地方的夜晚還是熱鬧了許多。雖然有著禁夜令,不過那也是禁三更之后了,此時才剛剛入夜,無數酒樓妓院都正是生意紅火的時候。
數輛駿馬拉乘的豪華馬車車,在暮色中起程,自紫禁城內駕出,駛往城南的天師教總壇所在。
正中的馬車中,萬歷皇帝正坐在上首,下首處是特許在皇帝對面坐下的沈波。自然,下首的座位比上首的要矮一些。
萬歷一面和沈波閑聊,被沈波說的一些“天*的故事”深深的吸引著。沈波只說這些故事是“天*的逸事”,不屬于“天機”的范圍,是以可以說給皇帝聽。在言語中暗示這些東西對萬歷將來進行的“仙道測試”有幫助。萬歷“心領神會”的聽的專注無比,怕是比以前在張居正管束下學習歷史政治還用心。
差不多一個時辰的車程后,萬歷一行到達了天師教的總壇。
天師教總壇位于BJ郊區的一座山上,有兩條路可以上山,一個是艱難的高階梯,是對那些有心“修道”的人考驗的路。這條路非常困難,普通人要上去至少也要累個半死。另一條路嘛,則是專門讓達官貴人所行走的道路,寬敞順暢。
天師教占地極大,教壇外區的地面上以樹叢,花草,石塊等物組成了太級八卦的圖案。
萬歷的車還沒到,天師教的人似乎就已經得到了信息,數百個穿著齊整的道袍道服道士在馬車靠近的時候,便在一個身著紫金色道袍,看起來大約只有四十許人的道士帶領下,一起迎了出來。等馬車一停,萬歷一走下車,那領頭的威嚴道人身著寬袖錦袍走到萬歷身前,伏身叩首,同時,數百個真氣充沛的人也一起跪下,齊聲高呼萬歲,頓時連山都幾乎震動了。
聽到著數百個人一起發出的高呼,沈波暗暗心驚。這些人大都只是普通的三流高手,現在的自己基本上可以一招一個,可是這么多具有基本內力修為的人都這么有紀律,這天師教果然是不簡單啊!而且現在這還是天師教處于弱勢之時,卻不知道天師教在強盛之時,卻又是如何的威風。而且眼前這個帶頭跪拜的人,應該就是天師教掌教張宏道了,聽說此人除了武功高強,還會法術,只不知道是真是假。
萬歷皇帝卻早已習慣了無數人高呼萬歲的場面,微微一笑,抬抬手,說了聲“平身”,然后又是山呼一般的“謝萬歲”。
張宏道站起身來,恭謹的神色間卻還有著幾分飄然的仙氣:“皇上萬福,不知皇上駕到,有失遠迎,微臣該死。”
萬歷擺擺手:“無妨,朕今日本就是一時興致所致,不知者不罪。”
“皇上到此,蓬壁生輝,皇上請入廳上座。”
“嗯。”萬歷應了聲,昂首往天師教總壇大廳走去。沈波和太監,錦衣衛緊隨其后。然后是身為主人的張宏道。張宏道在萬歷前行后,眼中頓時出現幾分恨色,落到了沈波的背影上。
眾人落座,萬歷喝了口天師教敬上的茶水:“國師啊,朕此次來,乃是為了看看那個你說的雪蓮花精,可否帶出給朕一看?朕可是從來沒見到過妖怪呢。”天師教是國教,而張宏道,自然是國師了。
張宏道卻微微一笑:“皇上您要看,自然是可以看的,請跟微臣來。”
沈波心中大是蹊蹺,這人怎么如此輕易的就讓皇帝去看?要知道,若是檢驗不出雪若夢是妖精,那么他可就是欺君之罪了。雖然萬歷對自己說,即使張宏道是騙他的,萬歷也不能對整個天師教降罪,畢竟皇帝做事也不能為所欲為,而是要顧全大局。即使這次是張宏道騙他,可是天師教影響深遠,也最多只對張宏道一個人,或者他的同黨加以處置,卻不能拿整個天師教開刀。但是他不可能不怕死吧?
數人在迷宮似也的房間長廊中穿行了一會,卻到了一個丹房前。數名道人在門前看守,丹房的周圍帖滿了畫著朱砂字符的黃符紙。
那幾名道人見到萬歷的金色九龍袍,連忙跪下呼萬歲,然后讓開。
張宏道走到門前,一臉嚴肅的說道:“陛下,您可小心了,這妖怪法力不低,我等用了這么多的神符才將之鎮住,您可千萬別太靠近。”說著,上前打開房門。
門一開,便聞到一股濃烈的花香傳出,卻見里面一個蒲團上,是一朵直徑足有兩米大,冒著薄霧,碩大的白色雪蓮花。
張宏道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皇上請看,這就是微臣這些時日來努力的結果,那雪蓮花精已經被微臣打回了原型,便是這朵萬載雪蓮。”
***
南宮英英俊的臉龐因為痛楚而扭曲著,敵人留在自己體內那奇異的真氣,仿佛要把自己的五臟全部扭碎一般。強大到難以置信的痛楚,在自己的體內肆虐,自己都沒想到自己能夠承受的住這樣的疼痛。鮮血自額際的傷口緩緩流出,染紅了半邊臉孔,配上扭曲的表情,使這個往日人人羨慕的南宮世家下一任家主,看起來猶如鬼怪般的恐怖。
四周一片狼籍,數十個護院已經全都躺在了地上。南宮英實在沒想到,居然會在南宮世家的別院里遇到一統幫的襲擊。
豪華的莊園已經四處起了火,幾個一統幫下級幫眾正旁若無人的在莊園中進進出出,將一些珍貴值錢的物品抬到他們帶來的馬車上去。
在自己的眼前,這個微微發福的中年人正雙手攏在袖中,臉上堆著祥和的笑容。而就是這個人,卻輕易的擊敗了自己,而自己這別院中的南宮世家護院,竟有一半是死在這個人手中……
幾個一統幫眾在自己身邊經過的時候,還在談論剛才他們抬的東西,能賣多少,能逛幾次窯子。強烈的屈辱和恥辱燃燒著南宮英的心,可是此時南宮世家別院的活人只剩下自己一個,自己已經沒有絲毫的能力來阻止了。此時南宮英心里只有一個祈望:
綾兒啊,你可一定要逃出去啊……只要你能逃出去,就不枉我拼掉這條命了……
對面的一統幫高手打斷了南宮英的企求:“南宮大少爺,老夫還真沒想到,南宮世家的下任家主,居然是你這樣堅強的人呢。中了老夫的毒焰掌力的人,居然可以撐這么久……在老夫的記憶中,中了毒焰神掌的人,只有三個能夠像你這樣的挺住這么長時間。”
南宮英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只要一開口,那吐出的必定只能是一聲慘叫。他只想多撐一下,至少,能讓東方思綾逃遠哪怕一步。只是,看對方那氣定神閑的樣子,恐怕……恐怕對方早已派出人手去追捕自己的妻子了……原本妻子的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可是此時卻已經面臨臨盆,無論無何,也不可能劇烈的打斗了……對方真氣的特質自己曾經聽說過,毒焰掌候空,現在為一統幫副幫主之一。對方居然出動這么厲害的高手來對付自己,顯然已經是逃生無望了……
一統幫高手毒焰掌候空嘆了口氣:“南宮少爺,你也算是一條好漢,可惜你卻是非死不可,老夫就先了結你的痛苦了吧……你放心,你的妻子,我們沒有加以追擊。”說著,提步上前,攏在袖子中的手掌顯出,一掌劈出。這一掌用的氣力并不小,因為他此時對南宮英確實有些敬佩。在和他交手的人中,中了自己毒焰真氣之人,無不被其中的痛苦折磨的鬼哭狼嚎,在他行走江湖的二十年中,僅僅只有三個人能夠在中了毒焰真氣后還保持戰斗姿態。前兩個已經死了,現在唯一活著的就是丐幫的幫主許振,而眼前這個年輕人,卻是第四個。為此,他確實想早點結束這個青年的痛苦。
可是他卻失敗了。
在他劈出這一掌的時候,那個青年忽然張口噴出了一蓬血雨,噴向自己。毒焰掌候空此時并沒有想到對方還有再戰之能,而且料想這一口血水應該傷不了自己,便不閃不避,只是偏過了頭臉。可是,就在那蓬血雨打在他身上時,他才發現,這蓬血雨里,居然還夾雜著數個堅硬的東西。那幾顆堅硬的顆粒,正好有一顆打中了他胸前的一個穴位,毒焰掌的真氣頓時一窘。
然后,南宮英趁著這一窘,揮出了自己生命中最后的一劍。
一個男人,為了保護自己的妻兒所發出的,最后的光彩。
兩條身影交錯,然后兩朵血花爆出,其中一條身影被強大的掌力擊飛,在空中打了幾個旋,然后重重的跌落在了地上,不再動彈。
毒焰掌候空的腰間出現了一條駭人的傷口,而南宮英的身體,也被他擊出了數丈之外,撲倒在地。只是他那不再溫暖的尸體,在嘴角卻露出了一絲微笑。
死,而無撼。
“咳……”毒焰掌候空捂住傷口,半跪在地上咳了幾聲。旁邊一個謀士打扮的中年人飛速的掠了過來,關切的問道:“副幫主,您,您還好吧?”
毒焰掌候空苦笑了一下,在胸前一陣摸索,然后張開手掌,掌中,卻是幾顆牙齒。嘆了口氣,毒焰掌喃喃的說道:“居然……居然用真氣震斷自己的牙齒,然后夾在血水中吐出來,好讓我不加防備……好一個南宮世家的未來家主,果然……果然不愧為四大世家啊。”
文士問道:“您的傷……”
毒焰掌候空苦笑道:“想來他是怕我們去追擊他的妻子,所以才拼命一博……不過我并沒有說謊,他的妻子是東方龍的女兒,東方龍一向不理江湖中事,可是若我們殺了他的女兒,怕就惹的他來到中原了。雖然我沒和他交過手,但是此人還是最好不要惹到他。”
“那……副幫主,我們現在怎么也是殺了他的女婿,難道他就不報仇么?”
毒焰掌候空想了想,搖頭道:“按照我們平日對東方龍的了解,他應該不會。東方龍雖然是天下第一的豪俠,可是卻并不能算是江湖人,他畢竟曾經是戚繼光將軍手下的大將。在他看來,守衛海疆才是關鍵,所以除非是非常的事情,他是不會離開龍王島的。東方龍一向鄙視江湖仇殺,所以他的女婿就算死在我們之手,他也應該不會親自來和我們做對。”
“副幫主,您的傷勢怎么樣?”
毒焰掌候空嘆道:“至少有一兩個月是不能全力動手了,我們還是快走吧。”
文士臉色一變:“傷的如此之重?”
毒焰掌候空一臉蕭索,嘆息道:“南宮英一向低調,我們卻都沒想到他的內功底子居然如此深厚純正,他的臨死一擊,豈是玩笑的?唉……此子確實是一條好漢啊……”
文士也嘆道:“副幫主,您這樣背叛幫主,幫助那幾個卑劣的小人,真的好么?”
毒焰掌候空苦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林大哥為人太過愚忠,對皇帝的命令都是完全執行。我們若是真把江湖上的其他門派都一一鏟除,到時候鳥盡弓藏都還好了,就怕是兔死狗烹啊……皇帝用我們滅掉了江湖人,難免不會再用御林軍將我們殺死……林大哥卻聽不進我的忠言,我們只有暗地想辦法了。我也是看不起那幾個小人,可是和那幾個人合作,卻是逼于無奈的事情。”
“那現在怎么辦?”
“怎么辦?唉,先養好傷再說吧……”說到這里,毒焰掌候空看到正在其他死人身上搜刮物品的一統幫嘍羅,皺眉道:“通知下手下,南宮英乃是一條好漢,別人的尸體可以動,但是不要動他的尸身,還有,把他的尸體移到火燒不到的地方。”
“遵命。”
***
一處幽深的密林,一條黑影在前面飛奔,后面跟著一行人緊追不舍。追擊的人中,帶頭的正是丐幫的幫主許振,而緊隨其后的,則是九大長老中的喝長老,乾正宏。
許振一面施展輕功追擊,一面說道:“各位弟兄,小心那賊子暗中耍什么花招。今日終于逮到一個可以了解到一統幫真相的賊子,大家一定要捉到此人。”
眾人應道:“是!”
又追了幾步,前方的黑影卻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身面向許振等人。
許振手一揚,隊伍停了下來,許振低聲道:“弟兄們小心,此人定有陰謀。”
乾正宏瘺鞠著脊背躬身問道:“幫主,你看有何陰謀?”
許振皺了皺眉:“不知道,靜觀其變。”
許振望向那停下的黑影:“閣下還是束手就擒吧,在下以丐幫幫主的身份答應你,只要你招供出一統幫的事務,我們可以饒你不……”死字還沒說出口,許振忽然頓住。
眾人一楞,驚問道:“幫主,怎么了?”
許振一臉的驚駭,低聲道:“我,我居然中了毒!大家小心,快調息一下,看是否有事。”
乾正宏掠到許振的身邊,關切的問道:“幫主,你,你怎么會中毒?”
許振搖了搖頭:“不知道,我中毒事小,武林安危事大,你們先別管我,先去拿下那人再說!”
乾正宏拱手施了一禮:“是!”
許振正要對乾正宏說關鍵時候不要多禮,卻發現乾正宏忽然改拱手施禮為出掌攻擊,如此近距離而自己又無防備,加上中毒,頓時被乾正宏的掌力劈中了胸口。
乾正宏一擊既中,飛身后退,然后茂密的叢林中陡然射出無數的利箭,在恐怖的“颼颼”聲中,跟隨在許振和乾正宏之后的數名丐幫弟子,頓時被亂箭射殺……
許振以真力護住已經碎裂的心脈,擋開幾只亂箭,然后連續吐出兩口嫣紅的鮮血,難以置信的望向乾正宏,說不出話來。
乾正宏一直瘺鞠著的身體卻站的筆直,哈哈大笑起來。
良久,許振再吐出一口鮮血,艱難的問道:“為什么……”
乾正宏嘆了口氣:“幫主,你知道么,我等今天……等了……”說到這里,乾正宏的聲音低迷,用仿佛夢囈般的語氣緩緩說道:“等了……足足,足足四十年……四十年啊……”
許振瞪大著眼睛,望著眼前三十多年的老兄弟,卻仿佛看到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四十年前……我就以為我可以成為丐幫的幫主……”乾正宏沒有繼續下殺手,因為他知道,許振此時,已經是無路可逃。此時,乾正宏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一切,告訴給許振聽,告訴眼前這個聽眾,自己這數十年來的處心積慮,告訴他,自己是花了多少的心思,與努力:“那時候,我就什么都比你強……我唯一不如你的,就是你的師傅是前任幫主,而我的師傅,只是一個長老。雖然我什么都比你強,可是,就因為我學的是少林的武功,而你的是丐幫的絕學……”
許振冷冷的望著眼前熟悉的陌生人,不再說話。
乾正宏繼續講述著自己這四十年來的“艱辛”:“當時,當時我見你和娥眉派的章琳打的火熱,好不容易,才想了個辦法讓她被雷武搶去,然后她最后自殺。我本以為你會因為章琳的去世而心灰意冷,哪里知道你那些癡情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章琳死后,你不但沒把丐幫幫主的位置放下,還把這位置抓的更加緊……”
說到這里,許振忽然吐出一口鮮血,怒吼起來:“原來,原來琳兒是,是你設計害死的!!”
乾正宏也吼道:“是又怎么樣?誰讓你檔在了我的面前?誰讓你搶走了丐幫幫主的位置?當時因為你那老糊涂師父做假好人,四處借債幫什么災民,結果自己餓死不說,還得罪了當時黑道的那些高手,惹的我師傅和那些老一輩的丐幫高手,都在那幾年死的干凈了。你居然在二十歲的時候就坐到了丐幫幫主的位置,恬不知恥的被武林人稱為百年來最年輕的丐幫幫主,而我,我卻只是一個小小的長老!!!你知道我這四十年來多么痛苦么?”
許振卻沉默了下來,兩行淚水流趟在了原本駐顏有術,卻在這一刻老了二十年,滿是皺紋的臉上。自己在四十年前經歷了那場感情的痛苦后,便將愛情的傷痛全在丐幫的事業上發泄了出來,而且這四十年來,都是把那份悲哀鎖在了內心的深處,此時,卻被一下子揭了出來……好一會,許振才嘆道:“那么……那么辛兒和壽兒,也當真如子睿所言,是你做的了?”
乾正宏一呆:“如子睿所言?”
許振嘆道:“早在三年前,子睿就警告過我,說他發現辛兒和壽兒乃是被你暗中陷害的,而且你也正在陰謀暗算他和子恒……我現在只恨,為什么當初,我沒有聽子睿的話啊……”
乾正宏一臉的不可思議:“沈,沈波那小子,居然在三年前就跟你說過?”
許振點了點頭:“他還說……你那寶貝徒弟李天堯,八成就是你的兒子。叫我小心你……唉……子睿這孩子若在,你也暗算不了我了。”
乾正宏只聽的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僥幸,強笑道:“哼,那又怎么樣?誰叫你不相信他的?現在他已經被我的調虎離山之計騙去了京城,估計就要因為救那怪物女子而和皇帝作對,怕已經是尸骨無存了!”
許振陡然一震:“原來……原來雪姑娘的奇異能力,居然,居然是你泄露出去的!我那幾名貼身的弟子,想來定是有你的人在里面!”
乾正宏得意的大笑:“不錯,那幾個人里,有兩個是我自小收養的娃兒,對我是言聽計從!你每天拉的屎是什么顏色,我都是清楚的很哪!”
許振慘然一笑,望向那堆被亂箭射殺的尸體。尸體里,當日看到雪若夢為自己治療的兩人都在。
見許振望想那兩名弟子,乾正宏笑道:“不錯,就如你所見,那個出賣你的弟子,就在那里。他陪了你這么多年,現在陪你一起死,倒也是應該啊。”
許振只覺得寒毛一豎:“你,你居然連你自己的人都不放過?”
乾正宏冷哼一聲,理所當然的說道:“若對小三兒有所顧及,難免不讓其他的人也有可乘之機。萬一逃走了一兩個,那可是大麻煩!”
許振再次望向乾正宏,眼神里的憤怒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悲哀。
乾正宏被許振的眼神望的一陣不舒服:“你看什么?哼,你知道為什么我連兒子都是私生子么?因為四十年前我失敗了,而之后你的武功日漸強盛,我一直都在武功上比不過你。好在你并無子嗣,我本只想在下一代上讓我的兒子成為丐幫的幫主。所以我便暗地生了個兒子,還讓他改名換姓,只想讓他投入你的門下,成為幫主的弟子。那么再加上我推波助瀾,我的兒子一定會成為下一任的丐幫幫主。可是……可是你不顧我的推薦,卻收了另外兩個徒弟!你叫我怎么能忍受?我處心積慮,讓自己的兒子都沒跟自己姓,可是,你卻再一次讓我失望!”
許振無言以對,他只是因為覺得李天堯的根骨并不適合學習降龍十八掌,而更適合學少林的大力金剛掌,才讓李天堯跟著乾正宏,哪里知道……
“你不收我的兒子,我就叫你沒有徒弟!哼,我本來以為害死你的徒弟,那么我的兒子就能成為下一任的幫主了,你知道我兒子多辛苦嗎?他的天分并不是很高,所以他每天都要練八個時辰的武,吃的苦,受的累,比哪個都多!可是……可是二十年后,你又莫名其妙的收了兩個來歷不名的小子!而那兩個小子,卻又都是那么高的天分!更讓我無法忍受的是,你居然想把幫主的位置傳給那兩個乳臭未干的小子!”
許振聽乾正宏說到這里,已經是徹底的失望了……他實在沒有想到,自己心中的老兄弟,居然……居然就這樣恨了自己四十年……更沒想到,自己最愛的女子,就是被這個人害死的。時間已經過去的太長了,往日那刻骨的悲憤也已經變成了淡淡的回味。現在許振心中,已經不再是愛人被殺的悲憤,而更多的是兄弟背叛的悲傷。
“哼,現在卻不同了,等我拿到了丐幫幫主的位置,我絕對不會放過你那兩個雜種徒弟的!你放心,他們很快就會跟著你去閻王殿的!”說到這里,乾正宏意氣風發。
許振卻忽然淡然了下來,深深的望向了乾正宏,然后輕輕的說道:“子睿和我這個老糊涂不同,子睿這孩子,身附振興國家民族的大任。誰都可以死,他不能死。我,不會讓你,這么做的……”
許振絕對淡漠的語氣中,乾正宏卻忽然感到寒毛一豎,一股強烈的恐懼忽然出現在心頭。
許振忽然吐出一口血,而原本因為受傷中毒黯淡無光的眼神,則陡然閃亮了起來,面色漲的通紅,仿佛抹了一層鮮血。
乾正宏頓時覺得不妙,飛身疾退,同時大喝:“放箭!”
而沒等他放箭兩字說完,許振通紅的臉孔忽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原本飄逸的氣勢轉為無比的狂暴:“你知道降龍十八掌最后一掌,叫什么名字么?”
乾正宏忽然發現,自己已經被許振的氣勢完全的籠罩了。比起對方氣勢造成的壓迫,更讓乾正宏感到恐懼的是,原本受了致命的重傷,又中了奇毒的許振,為什么會發出如此可怕的力量來。難道天下真有所謂的奇跡?
“亢龍有悔……亢龍為什么要有悔呢?至少,此時,我是無悔的。”
乾正宏在極度的恐懼下開始還擊,可是他此時已經被對方的氣勁完全籠罩,作為幾十年的老江湖,乾正宏選擇了以命博命的戰斗方式。以命博命的招式,往往是在對付比自己強的人時使用的招數,只有這樣的招式,才能讓對方退縮,讓對方強大的氣勢得以緩解。若是一般情況下,這是最正確的選擇。
可是,乾正宏此時用這樣的招式,卻是用錯了。
“我本想讓這種自殺的絕招不再出現,故爾曾經對子睿子恒說過此招已經失傳……可是,沒想到現在我卻用上了這招……”
許振淡然的聲音傳入乾正宏的耳中,同時,一股足以粉碎乾正宏五臟六腑的狂暴氣勁,也在此同時,涌入了乾正宏的體內。
“亢龍者……有去無回也……降龍十八掌的最后一掌,是死亡之掌。無論是對敵人,還是對自己……老乾啊,隨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