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砂說罷了這些話,便聽到身后一大片嘆氣的聲音。而那些仙君自來便聽聞這蓮君除卻長得極端美艷罷了,脾氣差的一塌糊涂,而自七千年前那一場禍事之后,便是腦子也不大好使了。大家均對蓮君在蟠桃會上的荒唐有所耳聞,沒曾想得,今日一神君竟也當眾說得出這般不知廉恥的話,罷罷罷,不禁掉了一地的唏噓聲。
蓮砂自認為自己這段說辭無任何疏漏,聽到大家的唏噓聲,她在心中更是堅定了自己真是機智的想法。她笑瞇瞇的看著遠處的覽夜,只是一張笑臉上微挑的眉梢透露了她此刻得意的心。
覽夜看她那副神情,便差點笑出聲來,他也挑了挑眉,沖她招了招手,清冷的聲音道,“過來。”
蓮砂滿心歡喜的跑到他身邊,心下正為自己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暗暗慨嘆,卻聽他道,“蓮君這個心愿,本君雖吝嗇,卻也賞你這個機緣。”
她剛要出聲,他掃了她一眼,她涌上來的話便生生卡住了,只聽他道,“只是本君要留在云山一年,這一年怕是要給蓮君添很多麻煩。”他聲音雖輕但卻聽來威嚴,頓了頓他便繼續道,“湯圓自是跟著本君,蓮君若是喜歡湯圓,不若過些日子我將它送與你。”他幽黑的眸子看向她,像沉寂的深潭,像是在等她回話。
她原本心里聽了這話便向裝了只憤怒的小鹿,到處在她心里亂撞,她很是煩躁。那本是她的湯圓,為他聽他這般道來,倒成了他的湯圓。還要看她表現再決定把湯圓送與她?
有沒有搞錯……
可是她看向他時,卻早已平復了心情。覽夜何方神圣她有所耳聞,但卻并不是十分了解。可她終歸無意去與他這般爭執,那雙幽深的眸子,雖如水般平靜,但她知道那下面有難以想象可怖的力量,畢竟她是一只小仙,一只碌碌無為的小仙,她面前站著的是一只萬年大神,上神大人威武。況且,她想了想,天界無歲月,像她這般活了這么久的仙君,在哪里不是度日呢,能有湯圓陪著也是極好的。
她說不清她為何會對湯圓這般執著,但是她想,這樣沒什么不好的罷,悠悠歲月中她一人確實有些孤單。
“上神大人,”蓮砂沉吟了片刻便出聲喚道。
“對我的安排有意見,恩?”他臉上雖帶著些許笑意,但輕瞥她的那一眼,讓她趕忙接口道,“十分滿意,并無意見。”
“那就好。”他清冷的聲音蒙上了一層暖意,“你先去后殿候著,湯圓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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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砂抱著湯圓倚在欄桿上,她覺得近幾日過得像夢一般。
云山常年云霧繚繞,她居住的這個院子自她來的那日起便一直彌漫在霧氣中。蓮砂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撫摸著毛絨絨的湯圓,湯圓貌似又圓了點啊,她的手上加重了力道,讓湯圓在她的懷里滾來滾去。細細打量了下湯圓的身材,蓮砂不禁長嘆,果真是又胖了些。
自云山收徒大會之后,她便隨覽夜上神留在了這里。當活到一定年歲之后,日子于她而言只不過是數字的變化。她原也以為一年只是彈指一瞬,數上幾個數眨眼便過。
“在想什么?”清清冷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她只覺得這聲音甚是熟悉,但她現在著實傷感,想到她如今每日都要像個凡人般洗衣煮飯端茶送水,她甚是憂愁,她好歹也是天界的一枚神君啊,混到這廝地步要是傳了開去,她的威信是毀了個徹徹底底。
啊啊啊啊啊啊,都怪那個可惡的霸道自戀狂!上神了不起啊!上神有什么了不起的!上神就可以隨便奴役別人嗎?!上神好像確實很了不起……蓮砂內心自問自答,想到上神那閃閃發光的頭銜,她就覺得無力,于是苦著一張臉不想回應。
“恩?”那聲音鍥而不舍道。
她頭也不回的向身后擺擺手,示意對方不要再問下去,她現在正為自己的威信默哀,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情緒可千萬別被破壞了。
“在想覽夜上神?”她聽到對方坐下來,然后出聲詢問她。
“是啊。”蓮砂語氣有些沮喪,只是答完之后,又重重的咬了下銀牙。
“想他什么?”聲音一如之前的清冷。
“哎,”想到自己打不過那只霸道的上神,蓮砂嘆了口氣,“你見過上神還需要吃飯洗衣的嗎?”
隔著薄薄的霧,覽夜看她纖手抱著圓滾滾的湯圓,腦袋耷拉著,悶悶的語氣透露出現在的心情。他微微皺了皺眉,才道,“見過。”
“哦。”百無聊賴的敷衍著。
“他為何總穿一身黑衣?”她隔了一會子才繼續開口,覽夜簡直要誤以為她腦袋一耷拉便睡了過去,再者這事兒她也不是沒做過。
“…你為何總穿一身紅衣?”覽夜聽她這個問題,一時無言,頓了頓反問道。
“…我不知道。”估摸著蓮砂也沒想到他會反問,愣了愣才說道,“我不是一直都是紅衣的嗎?”
“是嗎?”覽夜自嘲的笑了下,嘴角的笑意有些牽強,連帶著聲音里也夾雜了莫名的情緒。
蓮砂并未再回話。
覽夜坐在隱霧里的石凳上,也未說話。
“你知道覽夜上神如今多少歲了么?”她微微伸展了雙腿,換了個更愜意的姿勢。
好聽的男聲輕輕笑了起來,笑聲溫暖,”你這是在關心本君嗎?”
“我關心本…本君?”她像是聽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立馬跳起,回身看向對方,淡淡的霧氣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一襲黑衣,像一棵站立的松。
她抱著湯圓,站得筆直。除了剛見到身后人是覽夜的時候,略略震驚了下,隨即便立刻恢復尋常的模樣。她眼睛彎著笑起,抱著湯圓邁步走到他跟前,笑道,“我自然是關心上神大人的。”
覽夜也沖她彎著眼睛笑,笑得很是驚艷。他平常極愛以一副冰冷的面孔示人,讓她曾一度以為他其實是個面癱。但她知道,一旦覽夜上神笑起來的時候,絕對沒什么好事,至少對她而言,不會是什么好事。比如現在。
上神大人又笑了,笑得是極美的,然后他很是溫柔的說,“去煮飯吧,我餓了。”
……
“不是出門前剛吃過嗎?”蓮砂小聲嘟囔。
“是。”他笑著看向她,微彎下身子靠近她耳側,聲音中帶了笑意,聽著極好聽,“可我又餓了。”
蓮砂有一種上當了被耍了又被戲弄了的感覺,這種感覺自她答應在云山陪他一年起,就日日常伴她左右不離不棄。她強自壓下心頭的怒意,才笑得燦爛的對上他的眼睛,“好。我這就去。”
越是憤怒越要沉住氣,蓮砂握緊了拳頭。身后那只又狂妄又腹黑的上神,她目前還是不要去招惹的好。
蓮砂邊走邊想,想了一會兒便覺得自己的人生著實悲催,于是做飯的期間情緒都持續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