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流的淚，他日定要你們以血相還。
今日她受的苦，他日定萬倍加諸于你們身上。
而我，永生永世也無法救贖自己。
……
清晨的第一道光透過窗戶柔軟的照了進來。床上的人渾身汗噠噠的醒來，蓮砂有些口渴，但她并沒有起身。
身上的汗意漸漸涼透，她惺忪的雙眸帶著霧氣，怔怔的看了會房頂，末了又重新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她伸手摸了摸左胸口。好像沒有什么不同。她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天色漸漸清明起來，她才慵懶的起身。
房門口的結界已經被撤去，她一出門便看到了侯在一旁的桃君。
蓮砂淡淡的點了點頭，語氣難得的禮貌，但卻帶著濃濃的疏離，“桃君早。”
桃君溫和一笑，掩去眼底劇烈的擔憂，“我準備了你愛吃的包子，不知蓮君賞臉否？”
走在前面的蓮砂腳步頓了頓，桃君笑著快步很上去之后，她才看向他，眉梢一挑，“必然是賞臉的。”
……
二人沉默的沐浴在陽光下。初晨的陽光都有一種清新的味道，蓮砂埋臉奮戰食物，桃君看著她只是抿唇笑，時不時的給她夾一個包子。
蓮砂吃的有些撐才停下來。
“找我有什么事現在可以說了？”她一手揮落石桌上的物品，空出了好大一塊地方，手肘撐桌，半瞇著眼睛問。
桃君的笑容一滯，但眨眼又恢復如初，“今日我要回天界，你若無事，不如…”
“好啊。”話還沒說完。便得到她的回話。見他并未表態，蓮砂微微側過來臉，“我也回去。”
桃君笑意盈盈的點了點頭。
二人剛說完話，重瞳就晃悠悠的跑了過來。
蓮砂眼皮微抬，淡淡說了句，“跑慢點。”
他跑的很快很急，一頭扎進蓮砂懷里，氣息顯得有些慌亂，“娘親娘親，大事不好了。”
“哦？”蓮砂見他小臉上的汗，使勁兒揉了下他的臉，很滿意看到他苦著臉才道，“你慢慢道來。”
“慢不得慢不得。”重瞳因為著急有著口吃。
蓮砂支著頭看他，不疾不徐并不催他。
“結界……結界被打破了！”他終于說出重點，一張小臉一邊泛白一泛紅。
蓮砂身形微微頓了頓，但轉眼便笑著捏了捏他的小臉，“重瞳，去收拾下你的東西，待會我們回天界。”
……
重瞳兩只黑葡萄瞪的圓圓的看著她，聲音低了一個音調，“這就回去了？”
“可是上神……上神他……”
一句話未說完，就被蓮砂打斷。
“罷，那我先回去。你什么時候想回來便自行來尋我就是了。”
“我跟娘親一起回去！”他的小手急急的抓住了蓮砂的衣角。
“那你現在去收拾吧，準備好了在我房里等我。”
“哦，是了。”重瞳低著腦袋悶悶的應了一聲。娘親前幾天不是很關心上神來著？怎么今日這般冷淡？
他走了幾步，又轉過頭來喚了句娘親，蓮砂懶懶的抬眸看他，“怎么？”
“……上神好像受傷了…”
“嗯，”她淡淡的答，聲音來自久遠。
嗯？就一句嗯？重瞳迷惑著眸子，不知道娘親這算什么反應。
“不過娘親不用擔心，有個叫舒硯的公主在照顧上神。”重瞳說完就扭著屁股跑遠了。
桃君的臉上難得出現這樣的神情。他意味深長的看著遠去的重瞳，勾著一抹冷笑，“上神有舒硯照顧，你當放心。”
蓮砂慢悠悠轉過臉來，他卻早已恢復了一臉的柔情。
“我當放心？桃君說笑，我倒不知我放的是哪門子的心？”她目光灼灼的看向他，眼里的坦蕩讓人生畏。
桃君也定定看著她的眼睛，“蓮砂，我知你已經憶起千年前的舊事，只是想提醒你，莫要重蹈覆轍。”
我無法想象七千年前的痛再一次來過，所以，你別再執迷。
蓮砂晶亮的目光一笑，整張臉柔和下來，”桃君何以認為我會重蹈覆轍？難不成我上趕著去灰飛煙滅么？”
桃君一怔，隨即目光有著熾熱的看向她，”你知便好。“
蓮砂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縱然我有萬般強大，也無法猜透他如海的心思。我便是有排山倒海的難以割舍，又怎么能敵的過他一個冰冷的眼神。七千年前的誅心之痛，便已領會了他的狠戾無情，如果現今還不明白，便是拼了命落個灰飛煙滅的下場，怕是他只會冷聲厭惡一句“孽障東西”！
我何必？
蓮砂支著頭想，我何必這般難為自己？
她突然想起了千年前，初見他時的驚艷。
那時候她還是一株蓮，和眾多兄弟姐妹擠在一個池子中。她原本營養不足，生長的極為緩慢，修為便也遠遠落后。直到他出現那日，他隨手一揮她變坐地成仙。
她剛成仙時，是沒有衣服穿的。蓮砂眼睛眨了一下，身上便罩了一件長袍。她看著眼前容貌英俊的男神君，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從地上爬起色瞇瞇的摸了一把他的臉頰，嘴上吃吃的笑，“上神，你長得好像我下一任夫君……”
在蓮花池里修煉的時候，經常聽姐妹們說起夫君這個詞，她曾不解的求教過這個詞是什么意思，當下身旁有個姐妹告訴她，便是自己喜歡的人便可叫做夫君。蓮砂那時候碰巧覺得池子里的另一株青蓮長得極好看，便自作主張的認了夫君。
而這個上神，姑且算做下一任夫君吧。她一步不離的跟在他身后，得意洋洋的想。
……
真是蠢啊，蓮砂從回憶中醒過來，一陣嘖嘖。
她保持著支腦袋的動作，淡淡的聲音傳來，似是解脫的語氣，“桃君你莫擔心。”
我不是擔心，是害怕，怎么不怕。桃君看著她的后腦，沉默著沒有回話。
*****
回到天界，勢必經過南天門。
蓮砂三人剛入南天門，就遇到了迎面走來的弦焱二殿下。
兩日不見，再見面時，卻是與上次截然不同的心情。蓮砂笑的有些心沒肺，世事無常誰說不是呢？
“娘子是因為想我才匆匆趕回來的嗎？”弦焱依然一副不正經的樣子，他沖她調皮的眨了下眼睛，極為認真的期待著她接下來的回答。
蓮砂見他這樣，摸了摸鼻子，才瞇著眼睛笑，“委實如此。”
“嗚嗚，人家好感動。求抱抱……”說著伸手就要去抱蓮砂。
堂堂天界二殿下可真是賣的一手好萌！
顯然蓮砂不買賬，一只手指抵在他的胸膛，止住了他急切撲上來的動作。弦焱見狀漂亮的桃花眼立時一睜緊接瞳孔一縮，嘴角向下彎了彎就要干嚎……
蓮砂懷疑重瞳是弦焱一手帶大的，連撒嬌手法都如出一轍。她嘴角抽了抽，轉移了話題，“你在這里干什么？”
她最擅長的術法，應該是轉移話題……
聽她這么問，弦焱成功的被轉移了注意力，“云山雖說近兩日不會再有變動，但我擔心妖界并未罷手，他們一定準備伺機而動，我不放心，打算親自去看看。”
“既是如此，那你趕快去吧。”蓮砂往旁邊挪了挪，讓出路來。
弦焱見到她身后的桃君，非但沒有離開，反而緊走幾步到得蓮砂跟前，囑咐了幾句不得與桃君來往過甚等等，才極不放心的領隊走了。
蓮砂扭頭看了一眼桃君，又想到了剛剛弦焱的神情，不自覺點了點頭，他確然有些草木皆兵了。
葭葦崖向來人煙稀少，也因此漫天的霧氣尤為濃重。桃君目送她遠去，又靜默的立了會兒，才勾著唇轉身。
蓮砂一回到房間，便有兩個小仙童撒歡的跑來，又是端茶又是倒水一通忙活。蓮砂也不出聲，靜靜的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
“我的姑奶奶，您來嘗嘗這個點心，上月我從酒娘那里學來的，極為酥軟，要多好吃有多好吃…”他把裝點心的碟子往前推了推，見蓮砂半瞇著眼睛，又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倒水的小仙童。
倒水小仙童不甘示弱，“姑奶奶嘞，你嘗嘗這個美容養顏茶，我歷經九九八十一次實驗才研制出來的，美容養顏絕對不含添加劑，保您喝了一杯想兩杯，喝了兩杯想三杯，喝了三杯想四杯……”
“你想撐死姑奶奶啊！”端點心的小仙童白了他一眼。
蓮砂伸手捏起一塊點心，愜意的瞇了瞇眸子，“好吃。”她淡淡的說。
小仙童面上一喜，還要開口說話，就聽她懶懶的說，“石竹留下，藍山你先出去。”
端茶水的小仙童一怔，應了聲是便轉身離開，順手關上了房門。
她從凳子上起身，走至塌前，縮了縮脖子窩了進去，“石竹，待會你便回無盡巔吧。”
“姑奶奶……”石竹剛要開口，便見她微閉的眼睛倏然半睜，“以后也莫要再來了。”
“你當知我脾氣不是很好，保不準待會變了主意。”
“把你們的人全從我這里清理干凈了。本君甚是不喜，這九天之上我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落在我手里想必定然不會好過。”
“回吧。”她闔上了眼睛，石竹見狀低著頭向外走。
“告訴你主子，他的好意，本君甚為厭惡，望上神自重才是。”走到門口的石竹腳下一頓，弓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