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愿意做的事,縱然與天下為敵,他亦要做;而他不愿意做的事,即便天地在他眼前崩塌,山河瘡痍,又關他何事?
他要的,他掠奪;他不要的,他摧毀。
多么簡單的原則。
他掃了一眼呆若木雞的弟子,就要移步而去的時候,目光就落在了他身后的女子身上。
她的衣角被大雨打濕,但她絲毫不在意,行色匆匆的向他這里趕來。
于是覽夜推翻了之前的想法,他停了下來,雖是在問那個小弟子,然而目光一直追隨著蓮砂。
是了,他簡單的原則建立在一個前提上,那個前提便是蓮砂。
她喜歡的,他萬般不喜,也會替她做到。
她厭惡的,他由來喜歡也會舍棄。
她是他的例外,七千年前是,七千年后亦是。
如果說覽夜這漫長的一生中,還有什么能夠挑動他的心弦,無疑只有她蓮砂。
蓮砂似是沒料到覽夜在門口等她,見到他先是一愣,這一遲疑,耳邊就響起了覽夜清冷的嗓音,“你將霧山現下的情況說與我聽。”
膽怯的弟子原本已心灰意冷,此刻聽到吩咐,立刻簡潔明了的把情況講述了下,雖說聲音里帶著顫音,但表達的很是清楚。
覽夜聽罷也只是眉頭輕皺了下。
蓮砂面上有些許擔憂,“魔界這次大動干戈,霧山慘遭血洗,此番如果不出手,勢必會引起天下大亂,到時候就不單單是仙魔二界的爭執了,怕是會演變成三界混亂!”
她所說的,覽夜之前便考慮到了,此刻看著她的側臉,莫名覺得心里安定。
蓮砂說完話未得到回應,扭頭就看到了他深邃的眼睛。
他的目光不復冰冷,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柔和,如潺潺的流水,靜靜淌過她的面容。
……
蓮砂覺得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吩咐了送信的弟子先回去休息,他還是以那樣的目光看著她。
她張了張嘴要說話,見他那副樣子,還是果斷選擇了閉嘴。想到這個時辰順便進殿看下弦炎,就暫時沒有理會覽夜。
她推開門,只見殿中空無一人,高抬的腳沒來得及落下,就被揪了回去。
“這段日子就呆在云山,別亂跑。另外弦炎這里,你也少來。”他下了命令。
她不情愿的沉默。
……
折騰了一晚上,臨近天亮的時候,蓮砂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推開門發現院中無人,走了很長一段路,才發現遠處黑壓壓的聚集了一群人。
蓮砂見狀,心里浮現了小小的疑惑,有些警惕的靠近了那群人海。
走近了才知道那是天界又增派的將士。
蓮砂掀起眼皮在那群天兵天將上粗略的掃過,驀地看見人群中一個瘦弱的身軀。
那是舒硯。
雖然她并未轉過身,但僅僅只是一個背影,蓮砂就能清楚的判斷出,那是她。
蓮砂突然想起,她沒恢復記憶的時候,對于舒硯,總有一種莫名的討厭感在作祟。
當時她不明白原因,而如今再次回想起往事,頗有一種歷盡滄桑后的乏力與辛酸。
有些人,無論何時,哪怕前塵盡忘,歷經輪回,你都是無法喜歡起來的。比如舒硯。
而有些人,比如覽夜,他只是從你的世界經過,無意間留下了一滴墨汁,你卻喜滋滋地將它渲染成大氣磅礴的壯闊山河。
蓮砂想,這大概就是佛下常說的,因緣際會。但她卻更喜歡把這稱之為命。
命里無法躲避的劫,命中注定好的磨折。不管是舒硯,亦或者覽夜,甚至牽連到桃君、弦炎、澹禾、重瞳這些人,她應當遇到的,總會遇到。
所以,命運的強悍在于你無法反抗,命運的悲哀在于你無從選擇。蓮砂想著想著,便覺得有些凄涼。
砸吧砸吧嘴,左右凄涼的命運已經被她糟蹋成這幅德行,再差勁還能差到哪里去?
但她忘了,命運常常是出其不意的。所以當她看到舒硯笑意盈盈的向她走來時,小心肝仍是很不爭氣的抖了三抖。
蓮砂心里默默地罵了句,轉身就走。
“蓮君請留步。”嬌柔的女聲緊追身后,立時就到身側。
……
蓮砂卻走得更快了。對于不喜歡的人,她從來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哪怕對方上趕著撲上來,一個字,逃!
她不是怕舒硯,她只是聽到她的聲音,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況且,她沒有信心和舒硯交談,兩千年前她剛醒來那會兒,舒硯是去葭葦崖拜訪過她的,言辭間盡是一些她聽不懂的之乎者也,那時候她就在想,為何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會如此困難。
幾年前舒硯也曾去過葭葦崖,只不過被她晾了大半天之后,又興致懨懨的自行離開了。
時隔幾年,你讓我留步我便留步了么?那我神君的名頭豈不是白混了嗎?想到這里,蓮砂的眼神暗了暗,腳下的步伐卻沒有絲毫懈怠。
“蓮君。”
蓮砂面前猛地出現舒硯放大的臉,委實被嚇了一跳。這舒硯什么時候跑到她前面去的?她尷尬的停了步子,向后退了一米遠的距離才看向她。
“喚本君何事?”她聲音清朗,不似舒硯的柔弱,因此聽來干凈純粹,但也多了幾絲威嚴。
“只是來打個招呼。”對方斂下眼眸,緩緩的說。
“招呼打過了?那可以讓開了嗎?”你擋著我的路,我怎么走啊!蓮砂陰陽怪氣的說。
“另外要多謝蓮砂的幫忙。”
“謝我做什么?我可不記得我跟你有過什么交集。”她心虛地矢口否認。
若說交集,二人之間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交集,就是覽夜了吧。二人后來的糾葛也是因他而起。
仔細計較起來,這要追溯到蓮砂三萬多歲的時候。
有日她從無盡巔的后山玩耍回來,勢必要經過覽夜的殿前。當然,但凡與覽夜有關的事物她都是很歡喜的。本該靜悄悄的院子,今日卻突然響起了嬌柔的笑聲。
那是蓮砂第一次見舒硯。舒硯彼時也有兩萬多歲,早已長成了妙齡女子,身段玲瓏,面容姣好,一雙眼睛暗含秋波,唇似朱砂,齒若珍貝。笑起來的時候眉目生姿,光彩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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