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砂被覽夜拉著回到了廂房。
她有些氣惱覽夜在正殿上的反應,因此一直對他愛理不理的。入了房間便要趕他出去,卻被他抱著上了床榻。
蓮砂還是不想理他,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怎么?”他貼上來淡淡問道。
蓮砂不語,沒過多久他清冷的聲音再次問,“你希望我去管這件事?”
你難道不該管嗎?身為萬眾敬仰的神靈,便要這般棄眾生于不顧嗎?蓮砂沒有說出口,但是心里真的很不愉快。
身后的人嘆了口氣,“我只想護你周全,”見懷里的人依然沒有動靜,他才道,“睡吧,不會有事的。”
……
天亮的時候,蓮砂醒來在云山閑逛,倒是真的沒有聽到詭異的事情。她正疑惑著,便看到清尊一臉緊張的神色,向她走來。
見到她后,道了句,蓮君可見得上神?
蓮砂搖搖頭,她醒來之后覽夜便不在房里了。
清尊的眉頭擰了擰,一張老臉顯得更加皺巴了。蓮砂見他神色不是不好,便關切的問出了何事。
清尊老頭兒一臉擔憂的告訴她,昨晚一切安然并未發生詭異之事。
蓮砂聽罷只想一個耳瓜子拍到清尊老頭兒那個腦袋上,沒出事兒還不好?沒出事兒作甚把臉皺巴成那個德行?
蓮砂笑著拍了拍清尊的肩頭,細心且溫和的告知他勿要再擔心。
昨晚覽夜的那句“不會有事的。”她是聽了進去的,心想覽夜應該心下有打算,自是應付得來。
但是很顯然清尊老頭兒不聽她的安慰還罷,聽了之后臉上的擔憂更盛了幾分。蓮砂看他這表情就來氣,威逼利誘之后,清尊老頭兒才擰巴著一張老臉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我今日視察云山周界,明顯感到了有人在云山周界布下了一道結界,此結界的確十分強悍,妖魔自是進不來的。只是……說來十分兇險,它需要施術者用心頭之血才可起效,結界一旦布好,直到結界撤除都需要每日用仙力維持,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清尊老頭兒講到這里的時候,已經看到蓮砂的臉色變了變,便住了口不再說下去。
“只是什么?”蓮砂沉著臉問道。
“呃……”清尊老頭兒頗有些為難。
“說!”蓮砂不怒自威,聲音卻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個音調。
“只是此結界有個弊端,自外面打破基本無望,如果是從內打破結界……不僅會加倍反噬到施術者身上,一個不慎……”
“會怎樣?”她都聽得出來自己的聲音有幾分顫抖。清尊如此慌亂的神情,再加上布下此結界需要修為極為高強的人,定是覽夜無疑了。
“灰飛煙滅。”
“不,不會的。”蓮砂反駁道,“他那么強大,怎么可能因為一個結界便把他死死困住?你莫要庸人自擾了,上神的法術你難道還信不過嗎?”她顫抖著聲音急急的反駁,與其說是在寬慰清尊,不如說是在安慰自己。
“是是,小仙的意思是,上神定然無恙。只是由之前幾日的狀況來說,結界內定然還有其他藏匿的妖精,恐怕還不是容易對付的主。不然以小仙的修為,定然是能察覺幾分的。”清尊站著跟她仔細的分析著。
蓮砂有些恍惚,緩過神來才道,“清尊莫要自己嚇自己,有上神在,他那么腹黑狡…呃,我是說,上神那么嚴謹周全的人,定然也考慮到了這一點,因此那些藏匿的小妖或許已經被他收拾了。恩,我還有事,先走了。”
往前走了幾步,蓮砂又匆匆回來,再三囑咐清尊,若是見了覽夜上神,定然告訴他她正在尋他,讓他去她的房間找她即可。
****
一上午沒有覽夜的消息,她有些心神不寧。
突然想起了用神識探知一下他在何處,蓮砂立即跑到銅鏡旁,心里默念覽夜,手指一點,銅鏡里便出現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白霧。
蓮砂焦心的等待著,希望覽夜能夠出現,但是并沒有,無邊無際的白霧仍在蔓延著,仿佛是流動著的又仿佛是靜止的。
蓮砂有些失神的坐在了床上——他去哪兒了?究竟還好嗎?想了一會兒又覺得,啊啊啊啊啊這么擔心他干嘛,他法術那么高強一肚子的壞水誰能玩的過他啊?但終歸想是想,心里的擔憂跑出來的時候,蓮砂還是清楚的意識到了。
無奈的嘆了嘆氣,他在的時候整日除了捉弄她之后沒別的事情,實在找不出他一點點的優點。可是他一下子不在,聽了清尊的那番話之后,她想,他還是平安回來吧,再欺負她她也忍了。
——自己昨晚應該好聲好氣的跟他講道理的。
蓮砂越想越覺得自己不對,先是懊惱又是后悔最后全變成了濃濃的擔心。她“砰”的一聲向后倒去,啊啊啊啊啊啊覽夜你在哪里啊。
她當然也知道,像覽夜那般的神靈,外界的敵手若是傷他,遠遠抵不上他自傷。若是結界真的從內打破,后果……她真的不敢想象。
****
下午的時候,蓮砂實在在屋子里呆不下去,便尋了云山最高的崖爬了上去。
人間不是有句話叫,站得高看得遠么,那么她站在這里,若是覽夜回來的時候,她一定能在第一時間發現。
趁著上午的那會兒,心想著囑托清尊的事兒還是放心不下,便自己駕云在山上巡邏了一周,興致懨懨的巡完了也沒發現覽夜。
蓮砂瞇著眸子看著山腳。山崖上的風特別猛烈,還帶著凜凜的寒氣,吹起她散落身后的黑發,妖嬈的在風中跳舞。時而迷上了她的眼睛,蓮砂也只是伸手將發絲攬至耳后,目光炯炯的盯著山腳,生怕錯過了什么。
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呢?蓮砂一邊等人一邊心下思量。她的性子若是擱在以前,他在不在又有什么關系,好不好又會怎樣,她向來懶散又涼薄,和她交好的仙君一只手都數的過來,他人的死活她何時放在了眼里,更勿論說是心里了。
只是從什么時候起,她開始擔心他呢?明明知道他那樣的神靈不會出什么事,還是會在找不到他的時候憂心他的安危。明明知道自己應該討厭他討厭的緊,但是什么時候起卻開始縱容他對她的調笑?
心里好煩好亂,蓮砂只覺得腦袋暈暈的,閉起眼睛仰著臉吹風,好把這內心的燥熱吹散。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遠遠的看著天際飛來一朵云,其上立著的人,不是冰山臉是誰?
蓮砂此刻也不管不顧,直接大喊了起來。
覽夜身后立著的還有重瞳,重瞳見到云山最高崖的紅衣女子,不是被他強認的娘親還能是誰,又聽到了蓮砂扯著嗓子在吼,他也扯起嗓子吼了回去。
蓮砂一聽這稚嫩的聲音,當即就知道是重瞳。
再看他身前的覽夜,依然一襲黑衣,筆直的立著,看向她的時候,雙眼幽黑而深邃,只是眉頭不悅的微皺著。
蓮砂登時就迷糊了,他皺眉作甚?她還沒皺眉呢!
當下也不悅的撇了撇嘴,也不扯著嗓子吼了,所以此時整個云山回蕩著的都是重瞳”娘親“”娘親“深情的呼喚。
蓮砂的臉越來越黑了,這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有一個這么大的兒子了。
……
恩?覽夜怎么和重瞳在一起?重瞳不是在桃花島嗎?天后的鳳詔召喚她和覽夜,他們那時候是沒帶重瞳的,想著過幾日便回去了,誰知道過幾日卻回到了云山。
難道……他是去接重瞳的嗎?
這么想著,載著覽夜和重瞳的那朵云已經飄然而至。
云朵還沒降穩,重瞳便跳了下來,蹦蹦噠噠的跑到了她跟前,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嗚嗚,嗚嗚……重瞳以為見不到娘親了呢?”
蓮砂被他扯著嗓子干嚎,一時弄得沒轍,只能蹲下身,抱著他輕輕拍打后背。
覽夜站在他身旁并沒說話,直到她懷里的重瞳嚎累了,他才上前把重瞳拖了出來,一招手便叫來一朵云,重瞳嚷嚷著不要自己先走,覽夜眉都沒挑便把他扔進了棉云里,他一跌上去,那朵云便腳底生風嗖的一聲跑遠了。
“你把他送哪里去了?”蓮砂站起身問他,卻并不去看他的臉。
覽夜不答她,反而話鋒一轉,“你怎么在這里?”
蓮砂默然,隔了一會兒,“吹風啊……天氣太熱了”
“哦,”他轉身淡淡的應著。
“那你繼續吹吧,本君走了。”
“喂,喂!”蓮砂在身后喊他,無奈他壓根像沒聽到一樣,腳下走得飛快,蓮砂咬著牙看那人的背影,恨恨的啐了一口,才跟了上去。
“你今天去接重瞳的?”她跟在身側狀似無意的問。
“你關心我?”
“不是啊。”蓮砂立即狡辯。
“那我為什么要告訴你?”覽夜一個輕飄飄的鄙視眼神飛來。
蓮砂氣結,卻還是步步緊跟著覽夜。
過了一會兒,安靜的山道便飄遠了兩個人的談話聲。
“對不起……”
“恩?”
“云山周圍的結界是你布下的?”
“恩?”
“山里藏匿的妖精你清理了?”
“恩?”
“喂!覽夜,你能不能別一直恩來恩去的?!”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