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紳玉沒想到，還真有個名字類似的新聞APP藏在系統默認的文件夾里，之前一直都沒發現。

只不過時隔三個月，他當時沒有去確定，現在想要再找到那推送的新聞記錄，幾乎不可能了。

在他嘗試用當時看到的推送新聞標題關鍵詞去搜索那新聞時，接到了之前拜托的朋友打來的電話。

“確定有電影頻道？都會放各種電影？也包括原聲帶字幕的英文片？能查到當年的放映表嗎？噢，可以理解，確實。嗯，多謝了老段，回頭過去請你吃飯，放心，年內肯定能去。”

李紳玉結束通話后，看向高柏：“以前還真有電影頻道，15年的時候才停掉的。不過時間畢竟太久了，我朋友也查不到他們當時的節目表了。當然，也說不定……他們當時就沒有節目表這種東西。”

“正常，畢竟那么多年前的事了。”

“但是那部電影，我不管怎么找，都還是沒找到，我甚至在網上發布過任務，懸賞1000塊，都沒有結果，那部電影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

高柏卻沒有再繼續和李紳玉討論那次在飯館收銀臺旁電視看到的空難電影，而是突然換了話題：“李老哥，你現在的手機鈴聲是什么？”

李紳玉怔了一下，拿起自己手機說道：“就是這手機的默認鈴聲，我也沒改過，不知道叫什么，好像還挺多手機都用這鈴聲的。”

高柏拿起自己的手機，操作了一下，然后放出了一首歌來。

“《怕你看見我悲傷》，李老哥有沒有聽過？很老的一首武俠主題曲。”高柏說道。

李紳玉說道：“好像有點印象。”

“這歌我以前用來當過一次鈴聲，然后它就一直在我的鈴聲列表里了。”高柏將自己的手機遞給對方，那邊并不是播放器，而是選擇鈴聲的頁面，那首歌就在待選的鈴聲里面。

李紳玉皺眉道：“你是想說，我父親過世那次，我聽到的《茉莉花》其實是我自己誤設了鈴聲？不，這是不可能的，我應該有跟你說過，我后來有檢查過我的鈴聲，并不是《茉莉花》。”

高柏說道：“我的意思是，設成鈴聲，會有歷史記錄，那么用播放器播放呢？李老哥你那時候用的是功能機，還是智能機？有鎖屏的時候播放音樂的功能么？你確定當時那個歌聲響起，是鬧鈴，而不是鎖屏時的多媒體播放器嗎？”

“我確定是鬧……”李紳玉說到一半，忽然愣住，好像想起什么。

高柏并沒有繼續說什么，而是又給他倒了一杯酒，然后拿過自己的手機看了會。

待到李紳玉表情有些不確定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后，高柏才又繼續說話，但卻不是那“茉莉花鬧鈴”的話題，而是又提起了另外一起“數據靈異現象”里面的信息。

就這樣，高柏針對李紳玉的每一次“數據靈異現象”，都提出了一些看似很自然、很理所當然的“想法”，這些想法也沒有立刻就顛覆李紳玉原本的判斷，但確實打開了他的思路，讓他產生了一些不同以往的念頭。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十點，高柏又點了幾個菜，叫了一盆魚肉豆腐湯，和李紳玉邊吃邊喝邊聊。

不過到了現在，高柏覺得自己說的已經差不多了，不用再說太多。

這兩年，他已經不再像當初一般執著于追尋“數據靈異”的真相了，看過了太多案例，不知不覺中，他的預設立場已經發生了改變。

但就算不再相信“數據靈異”，有當初那幾年的經歷，他還是很清楚篤信“數據靈異”的人是什么樣的想法。

所以一開始當李紳玉講述那些“數據靈異現象”的時候，他雖然腦子里瞬間就做出了判斷——這是非常典型的“玄學判定”，他在做“數據靈異站”的時候遇見過太多太多了，甚至連提到的現象都有很多重合的。

但他絕不會去問些什么“你是不是看錯了？”、“有沒有可能是你的錯覺？”、“這之間應該沒有什么必然聯系吧？”、“事情過去那么久，會不會是你記錯了？”之類的話。

因為這些問題，李紳玉肯定自己問過自己無數次了，再對他問這些問題，只能是讓他覺得不耐煩或是刻意地想要多做解釋和強調，來說明不是看錯、不是記錯、不是錯覺，刻意地在潛意識里加強對“數據靈異現象”的篤定。

更不會直接就跟對方說“你這種玄學判定我見得多了，其實都是錯覺”，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高柏的策略，是以同樣經歷過“數據靈異現象”的人的角度，來做傾聽者，先預設李紳玉所描述的一切都是真的。

等到李紳玉把事情都講完后，他再以李紳玉所描述現象的基本“設定”做為基礎，順著其思路去“開解”他現在的困局。

人是很難在短時間內，靠言語來說服一個對某一個事件篤定堅信的人完全扭轉看法的，但身陷困局的人，潛意識里肯定是希望能擺脫困局的，順著這個方向，就很容易讓對方動搖。

李紳玉作為一個大企業主，三個月時間不坐車，各種不便和身邊人的質疑，已經是讓他有些瀕臨極限了，這時候給他一個能夠基于他自己的邏輯解釋得過去的理由，就很容易讓他主動地跟著去往那方面想，去完善這個想法。

當確定李紳玉已經動搖后，高柏才順勢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對李紳玉之前的所有“數據靈異現象”提出不同的“想法”。

他并非完全的質疑，因為這么短的時間內，他其實很難找到絕對能反駁倒原本“數據靈異現象”的理由，他只不過是提供另一種角度和“想法”而已。

因為在李紳玉的“設定”中，這些“數據靈異現象”是不常規的、突兀出現的、本不應存在的、其他人看不到的。

一旦這些特性被打破，“設定”被推翻，那么原本對一些事情的認知，就有可能全面崩解推翻。

說對三個月前那車禍信息的判斷動搖，是撕開第一個裂縫，接下來一個一個現象的回溯，是不斷地撕裂。

高柏在帶著李紳玉，一起把這個口子撕開，越撕越大。

讓他從那所謂的“數據靈異”的深淵，重新回來陽光燦爛的現實視界。

從李紳玉現在的情況來看，他的策略成功了。

高柏拿起杯子，小啜了一口。

看來當初沉迷于“數據靈異站”的那幾年，確實沒有白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