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湖北境內一個叫“江城”的小縣城,江城乃湖北重鎮,近鄰巍巍長江,地處南北要道。每日打這小城經過的商人,行人倒也不少。
此日正逢三伏暑天,碧空萬里無云,熾熱的太陽照得小城如蒸似烤。往日繁華似錦的街道此時卻是行人寥寥。小城城東有個叫“來鳳客店”的酒店,乃是江城最大最繁華的客店。這里除了本城有錢有勢的人常去消遣外,每日打這小城經過的商客也大都會在此歇歇腳。有詩為證:
伏月驕陽烘大地,芳池平靜似琉璃。芙蓉光耀欲奪目,稻谷枯焦首自低。
王貴思秋秋不在,農夫盼雨雨無期。千門萬戶朱顏閉,唯見城東來鳳嬉。
此刻客店內熱鬧非凡,有喝酒猜拳的,有高談闊論的,亦有說書唱曲的。
只聽樓下一聲大喝:“掌柜,來二斤牛肉,一壇好酒,再隨便弄幾個好菜?!甭曇羧缋?掌柜道:“三位客官請上樓坐,酒菜片刻即到。小二,快招呼客人?!钡晷《溃骸昂媚?!三位客官樓上請?!钡晷《е侨豢凸偕狭藰牵嗽诳课鞯囊粡堊雷幼讼聛怼P《o三人檫靜桌面,酌滿茶水,滿臉堆笑道:“三位請喝喝茶水,酒菜稍刻即到?!贝蛄咳耍心敲鏂|而坐的男子相貌堂堂,落落大方。但見他:
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明皎皎雙眼生輝,雙輝晃寒睛;黑漆漆兩眉勝黛,兩眉勝黛仗凌云。面白鼻俊年近三旬,曾動無數芳心;唇紅齒皓身丈七尺,能吐深奧文采。上著雪白龍云肩袍,英俊瀟灑;腰系灰色玲瓏寶環,玉樹臨風;手握半圓錦繡花扇,風liu倜儻;足踏淺色熟皮長靴,一派英氣。真可謂:神態俊逸周文王,風采超人東方君。
再看坐在他右邊那人,乃是濃眉亮眼,身強體鍵,三十出頭年歲,身著灰色短肩,腰跨一口把刀。左邊那漢子也差不多,腰間亦掛著一口大刀。
只見坐右的那漢子喝一口茶,抬頭道:“四爺,你看我們現在該去何地?”“這小城根本打聽不到蔣護龍消息,此地往西不出三十里即是武昌城。我們下一步就到武昌城去?!弊心悄凶討?。坐左那漢子道:“我早想見識一下威震江湖的龍頭幫了,這正是好機會?!?/p>
“酒菜來了?!钡晷《藖硪粔?,又把三人下酒菜盡數端上來了,道了聲:“三位客官慢用?!北闳フ泻羝渌腿巳チ?。
“店小二,再來一壺酒?!甭曇魞炄帷?/p>
眾人眼隨聲去,只見那說話之人乃西窗旁一綠衣女子。女子臉朝窗外,右手端一杯酒獨飲著。好似完全沒注意店中那說書的。她左邊桌上放這一柄二尺來長的漁汶劍,劍柄雕刻甚是精細。四爺三人這才注意到旁桌這女子,從這邊看去,正好能看到那女子容貌,好一個憂郁天仙。但見她:
眉頭緊蹙,汪眼生悲。娥眉彎彎猶如初春嫩柳;秀眼盈盈好似林間清泉。面集憂云,唇含怨恨。玉面潔潔仿佛臘月寒梅;朱唇暈暈宛若透熟櫻桃。青絲微亂玉簪襯,綠衣裊娜袖罩風。皓肌細嫩身窈窕,二八佳齡體馨香。春筍纖腰動人心,削蔥玉指蕩人魂。冰清玉潔宛然如畫,芙蓉佳色美似天仙。真個是:織女眷思牛郎愁,嫦娥孤守廣寒悵。
少刻,店小二即拿來一壺酒,放到那女子桌上道:“酒來也,姑娘慢用。”不免邊說邊多看了她幾眼。那女子端起酒壺,斟滿一杯酒,一飲而盡,顯得無限惆悵。
但見一公子哥模樣的男子走到綠衣女子旁邊,邊打量她邊笑嘻嘻道:“仙子,看你似不開心,有何不順心之事?來來來,哥哥陪你喝兩杯?!蹦枪痈缟砗笏膫€隨從忙聲附和:“對,對,讓我們公子陪你喝兩口?!?/p>
你道這公子哥是何許人也?只見他滿臉堆肉,面皮白凈,鼠眼塌鼻,唇若涂脂,一看即是唯勢欺良,貪戀女色之徒。此人姓張名寶,乃本縣縣令張有途之子。張有途就他這一個獨子,對他乃是百依百順。他仗他爹之勢,在加上在幾個縣衙捕頭里學了些三腳貓的功夫,于是平日就在縣城里欺奸婦女,傷殘世人,逞兇行惡,全城百姓見了他都不免心驚膽寒,毛骨悚然。對他的惡行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張寶說著左手就要去摸那女子右臂?!白∈??!币宦暣蠛茸審垖毐灸艿厥栈亓耸?。他轉過頭來看了看大喝之人。大喝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四爺左邊那漢子,只聽他侃然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再此調戲民女,沒王法了嗎?”
張寶先是愕然,他萬沒想到在此地,竟有人敢和他這般說話,他鼠眼一瞪,戟手罵道:“你是哪來的狗東西,膽敢在此多管閑事,也不去打聽打聽本公子是誰。我可告訴你,在這里我就是王法,你要敢多管閑事,老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p>
那漢子哪能忍受這份氣,他眉發皆豎,正欲站起。四爺看出他的心思,輕拉了他一把:“陳彪,別沖動?!标惐雱恿藙幼欤瑳]說出話來,只得對張寶怒目而視。
“哈哈,怕了吧!也不看看自己有幾份斤兩?!薄跋朐谔珰q頭上動土,真是找死?!睆垖毶砗髱讉€隨從連聲譏刺。
張寶又轉身色眼盯著綠衣女子,戲言道:“姑娘,來,我敬你一杯?!闭f著左手就去抓那女子玉手。綠衣女子看了她一眼,冷冰冰道:“滾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張寶哈哈大笑道:“哦咳,好個辣妹子,越野哥哥越喜歡?!弊笫旨匆サ侥桥佑沂至?。
“嗖”一聲響,寒光一道,隨即便是“唉喲”一聲殺豬般慘叫,只見張寶緊抱左手在懷,胸前衣服已給鮮血染紅了一片。他口中不停呻吟道:“哎喲,我的手呀,哎喲,快把他給我抓起來?!睆垖毶砗笏碾S從馬上搶了過來,一個去扶住張寶,另三個則把綠衣女子團團圍住。
“好快的身手。”四爺三人暗暗心驚。綠衣女子靜站在那里,手中長劍鮮血滴滴。她一臉冰霜,好似剛才之事與她毫無干系。
“還不快抓住她,哎喲,哎喲!”張寶厲喝道。那三人立馬如餓鷹撲兔般撲向綠衣女子。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綠衣女子腕抖劍斜,如光似電,兩人瞬間便被綠衣女子長劍傷到手臂,鮮血直流,另兩人畏其劍鋒,怎敢再靠近她半步?站在那里面面相覷,沒了主意。
那女子冷冷道:“再不滾,別怪我手下無情?!?/p>
張寶忍著手腕傷痛,怒斥道:“沒用的東西,連一個娘門都奈何不得,臭娘門,你有本事就在這里給我等著,我們會來找你算帳的,我們走?!睆垖氃谇?,四人隨后,五人抱頭鼠竄而去。
等五人走遠,客棧掌聲似濤。“姑娘好身手!片刻即打傷這幫惡人?!薄肮媚锟山o我們出了口惡氣,這些人平日四處橫行霸道,我們都敢怒不敢言?!薄罢媸翘煜上路玻粌H貌能傾國,武功更是出神入化呀!”眾人喝聲四起。
也有人提醒道:“姑娘,你和這無賴之徒結下仇怨,他可不會就這般善罷甘休的,我看你還是快些離開這是非之地,不然一會等他叫來他那三個兇神惡煞惡的師父,你可就不易脫身了。”“姑娘武功這般了得,未必會輸給那幾個惡人?!庇腥朔瘩g道?!半p拳不敵四手,我看姑娘還是避一避的好?!毕惹澳侨说馈?/p>
綠衣女子沒有說話,看了看站在那邊驚魂未定的店小二道:“小二,結帳?!闭f完手就入懷摸銀兩。店小二惴惴不安,走到綠衣女子旁,低聲道:“兩壺酒,半斤牛肉,共半兩銀子?!本G衣女子摸銀子的手卻久久未出,她神色尷尬道:“真不好意思,我銀兩給掉了?!钡晷《樕珴q得紫脹,悚懼道:“這………這可怎么是好?!彼藭r真是叫苦不迭,他剛才眼見綠衣女子出手兇狠,怎敢強要。可要收不了銀兩,掌柜那里卻又不好交待。
“小二,那姑娘的銀兩算在我帳上。”四爺道。“好,好,多謝客官?!钡晷《淼?。
綠衣女子走到四爺桌前,揖手謝道:“多謝公子相助?!甭暼岳?,面仍愁。說完即去。綠衣女子走后,客店里稍平靜了一些,眾人各歸其位,紛紛議論起剛才發生之事。
“四爺,這女子真是俊俏,武功也不錯,恐差你不遠?!弊夷菨h子道。四爺道:“美是美貌,只是太冷。陳彪,吳漢,你們可能看出她武功來路?!标惐?,吳漢都搖了搖頭。吳漢沉吟半晌道:“我看她武功招式決非武林名門正派?!比烁锌环?,當下不在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