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程嘯走出店門,方才想到自己包袱還放在外面桌上,他忙過去,卻是哪見蹤影。楊程嘯叫來小二問道:“小二,你可曾見過這上面一包袱。”店小二道:“好象剛有一跛腳男子來過,不知是不是他拿走了。”“他往什么方向去了?”楊程嘯迫不及待道。那店小二指了指東北方道:“好象是去了那個方向。”楊程嘯急解開馬繩,飛身上馬,向東北方向馳去。
一盞茶時,便見一男子抱著一包袱一跛一跛的走著,看來他就是那店小二所說之人,那人聽見馬蹄聲,回頭看了一眼,拔腿就往路邊樹林中跑去。楊程嘯怎能容他,他收韁下馬,飛步趕去。那男子不會武功,腿又不好使,三五步便被楊程嘯給逮住了。打量他,乃是突睛骨臉,翻鼻亂須,四肢干瘦,上著一領破布衣,腳踏兩只爛草鞋。三十四五年歲,七尺左右身長。楊程嘯心中作怒,提起拳頭。一拳下去,便見那男子右臉立是青腫起來。直痛得他大聲慘叫。楊程嘯還不解氣,又欲一掌,卻見那男子跪倒在地,哀求道:“壯士饒命,小人這么做也是情非得以呀!”那男子連聲求饒。
楊程嘯見他腿腳有殘,剛才又打了他一掌,心中怒氣消去大半,不忍再傷害他。楊程嘯厲吼道:“你做賊還有什么情非得以?”“這是小人平生第一次做賊,可也因小人家徒四壁,家母又重病在床,無錢抓藥,才出此下策,壯士你就饒了小人這條狗命吧!你打死小人到也無礙,只是家中老母卻無人贍養。”那男子說得極為赤誠。
楊程嘯心中一震,微皺眉頭,疑色道:“你真是因家母無錢抓藥治病才來作賊?”那男子舉起右手來:“小人對天發誓,剛才所言句句屬實,不信你和我一起到我家中看看,我家離這里不遠。這里,我現在就把包袱還與你。”說罷急遞過包袱。楊程嘯見他不像說謊,可又因昨日才被欺騙,不免多了幾分戒心,于是接過包袱道:“那好,你帶路,我要去你家中看看,你若膽敢欺騙我,我絕不輕饒。”
楊程嘯跟著那男子走了半柱香時,便見前面有二間破爛的草房。走到門前,見正屋內墻土松散,灰塵鋪積,墻角處有一稻草鋪就的簡陋床鋪,上面堆著不少破爛衣裳,倍顯狼籍。剛跨進門,便聽內房傳來微微呻吟聲,隨即便是一陣急促的咳嗽。卻見那男子急入屋內,關切道:“娘,娘你怎么了?”只聽一蒼哀的聲音道:“兒啊,你這是怎么了?咳咳咳咳…….臉上腫成這個樣……疼嗎?”那男子道:“娘,孩兒沒事,孩兒只是在給人做工時不小心跌了一交。娘,倒是你的病,卻是越來越重了。”楊程嘯已能隱隱聽到那男子低泣聲。有聽他娘悲憐道:“兒呀,你本就腿腳不好,還為我的藥錢這般辛苦勞累,咳咳咳,你就不要再去抓什么藥了,反正我這把老骨頭活在世上也是一無是處,咳咳……只有拖累你。”“不,不,娘,孩兒是絕不會讓你離開我的。”那男子慘淚道。
楊程嘯呆呆站在門口,只感眼眶濕潤,心如鉗夾,卻是暗暗懊悔剛才那一拳的沖動。少時,那男子走出,示意楊程嘯走開些說話。二人離開破房,楊程嘯正欲說話,卻見那男子跪倒在地,盼聲道:“小人實在因家境所逼才做了這等見不得人的行徑,壯士就饒了小人吧!小人發誓以后再也不做賊了。”楊程嘯忙將其扶起,從包袱中取出五兩銀子,遞與那男子,輕聲道:“這五兩銀子你先拿去給你娘抓藥,我相信你再不會做賊。”那男子一臉驚愕,卻是不敢接下銀子。楊程嘯把銀兩塞到他手中,緊緊握住他手道:“你好好保重,我有事得去了。”那男子激動得無話可言,惟有熱淚滿眶地目送楊程嘯遠去。
待心情稍稍平靜些,楊程嘯才跨上馬匹,向已不遠的涪州馳去。不到一個時辰,便到涪州。楊程嘯打算在此改行水路去江湖第一大幫——龍頭幫,畢竟當年百靈堡事變時遇難的人當中就有龍頭幫幫主龍天雄和彭長老,他要查找陷害父母的兇手,當先從這龍頭幫和少林寺著手。可一打聽,方知這渝州到武昌的客船須得后日才打這里經過。他此時身上卻只有三兩多銀子,也不能自租一條小船前往,惟有在此等待。這日晚飯時,楊程嘯心知自己銀兩所剩無幾,便不再吃葷喝酒,自叫了一碗小面吃起來。卻聽門前有一粗狂的聲音道:“小二,給我來二兩小面。”
楊程嘯隨聲望去,那來者不是別人,即是他中午才一同共飲的梁鄂。此時梁鄂也看到了他,笑喝道:“楊兄,真是巧啊,你也在此。”楊程嘯也笑言道:“梁大哥,快這邊坐。”梁鄂坐了過來,打趣道:“怎么,你也沒錢喝酒了,老子今天下午手氣不順,把那僅有的一兩多銀子也賭輸了。”少時,梁鄂的面端了上來,兩人邊吃邊聊,卻也一樣盡興。
飯罷,梁鄂大喝道:“小二,這兩碗面記在我頭上,待我下次手氣好,贏了銀子方還與你。”那小二認不得梁鄂,為難道:“這,這恐怕不太好吧!”梁諤虎眼圓睜,臉上怒容頓起,他正欲站起,卻給楊程嘯一把拉住道:“大哥不必為這點小事動氣。”然后叫來小二,取出碎銀,付給了他。楊程嘯又道:“梁大哥,小弟我這里還有少許銀兩,你就拿二兩去應應急。”說罷便遞與梁鄂。梁鄂也不客氣,收下銀子,大聲道:“待我有了錢,定加倍還與你。”楊程嘯笑道;“我們即是師兄弟,何以見外。”“楊兄真是爽快,我認定你這個兄弟了。”梁鄂一臉豪邁。
梁鄂因有事離去,楊程嘯當夜則在這家店里住了一宿。次日中午,又見梁鄂走進客店,他滿臉歡悅,坐到楊程嘯旁邊,大喝道;“小二,來二斤牛肉,兩壇好酒,再多弄些下酒菜來。”楊程嘯忙道:“梁大哥,隨便吃點便是,何必奢侈。”梁鄂道:“沒關系,老子今天上午手氣好得很,用你昨日給我那二兩銀子翻了身,哥哥我高興,當然要與你慶祝了。”楊程嘯微微一笑,沒再阻止,兩人把酒言歡,好是盡興。
飯后,梁鄂從懷中取出十二兩銀子道:“楊兄,哥哥我今日贏了二十一兩銀子,剛才用去一兩,還剩二十兩,你我一人一半。”說罷即把十二兩銀子放到桌上。楊程嘯笑道:“即是一人一半,就乃十兩,卻怎是十二兩?”“另外二兩當然是我還與你的,你快收下。”梁鄂大笑道。楊程嘯也不客氣,從桌上拿了十兩銀子,道:“小弟我就取這十兩,那二兩還是大哥留著。”梁鄂把那二兩銀子塞到楊程嘯手中道:“你非收下不可,不然即是看不起哥哥我。我今日手氣不錯,現在還得再去試一試。”說罷即去。
這日下午,楊程嘯到市場上去把馬匹賣去,便自信步在涪州街頭,涪州雖為小城,卻是繁鬧,有詩為證:
磚砌高墻襯碧瓦,丹涂玉戶掛窗紗。內庭桃李花竟放,幽道柳枝發嫩芽。
繁市錦街喧鬧滿,青樓客店響琵琶。春陽燦爛光輝耀,暖入城廂千萬家。
此時,卻見一俊俏少年走了過來,路經在楊程嘯旁邊時竟突暈了過去,楊程嘯忙一把扶住他,關切道:“小哥,你可好?”那少年癱靠在楊程嘯懷中,有氣無力道:“我……頭好暈。”聲音憂柔。楊程嘯忙道:“我扶你去看大夫。”那少年卻是搖了搖頭,輕聲道:“不用了,我沒什么大礙。”說罷竟自站穩,緩步向前走去。楊程嘯很是不放心,就跟在了他后面,卻見他轉過頭來,笑笑道;“多謝大哥相助,小弟真無大礙。”楊程嘯笑了笑,停下腳步,目送他遠去。
待那少年再走遠一些,又見他回過頭來,手揚起一個錢袋伸眉揮舞,然后做了個鬼臉,便消失在人群中。楊程嘯心中一驚,頓覺那少年好是面熟,他急查看包袱,卻見包袱已有一條口子,里面錢袋已無蹤跡。楊程嘯猛想:“那少年不就是前日那行騙少女?我真是愚拙,又著了她的道兒!”他急趕了過去,可街道上熙熙攘攘,車馬奔馳,卻是不好追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