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
阮茹貞無疑是冰雪聰明的，此時也明白過來：“你之前是懷疑，凌家所擅長的是丹青之術？”
蘇鈺點了點頭：“不錯，這青石染墨十分古怪，多半是有擅長丹青之術的高手在圖謀些什么，因此我最先想到的就是你們的對手凌家。”
“但顯然不是他們。”阮茹貞搖了搖頭，“沒聽說凌家有繪畫高手。”
蘇鈺忽然道：“有人來了。”
“什么？”阮茹貞愕然抬頭，看向前方。
“噠，噠，噠”
青石磚鋪成的長街盡頭，慢慢走來了一個人影。
阮茹貞環顧四周，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街上已經是空無一人。
沿街叫賣的商販，冥思苦想的書生，竊竊私語的少女，所有行人都仿佛消失了一般。
除了他們和面前的這個女孩。
桐木木屐踩在濕漉漉的地板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女孩淡青色的衣裙被雨水浸透，緊緊地貼在了身上，勾勒出一道美妙的弧線。
“噠，噠，噠”
女孩的腳步不斷接近，每一聲足音，都像是踏在兩人心口上。
一步，兩步，三步......
最終，她停在了距離兩人五步之外的地方。
抬起頭，一張精致的小臉盯著兩人，盡管此時零散的雨水打濕了她的發絲，但這更顯出一種異樣的美來。
“小妹妹，你找哥哥姐姐有什么事嗎？”
阮茹貞勉強笑了笑，對面前的女孩說道。
女孩沒有反應。
她就這么盯著兩人，雨絲在三人中間編織出一道飄搖的雨幕。
慢慢地，她的嘴角勾勒出一道小巧的弧線。
“小心！”
蘇鈺忽然感到一絲不安，他一聲低喝，拉著阮茹貞，身形疾退。
隨著女孩嘴角勾起，一道碧色光華憑空出現，狠狠地打在二人剛才站立的地方。
阮茹貞被蘇鈺拉著往后退了兩步，剛好避過了這突然的一擊。
她看著身前青石磚上深深的溝壑，面色發寒。
若不是蘇鈺見機得快，她剛才肯定要受不輕的傷。
“你究竟是什么人？”
阮茹貞玉手輕抬，一支玉簫已經被她握在手中。
“我？我是妞妞。”
女孩保持著嘴角勾勒出的笑意，桐木木屐又抬了起來。
“啪！”
晶瑩圓潤的足趾落下，她又向前走了一步。
不出所料的，一道銳風再次襲來。
這次阮茹貞有了準備，手中玉簫靠近唇邊，絳唇輕啟。
“嗚——”
一道聲波與那詭異女孩的青色光刃相互碰撞。
阮茹貞臉色一白，那女孩卻是蹬蹬蹬倒退三步。
那張被雨水沾染的小臉上，又是痛苦，又是委屈。
“妞妞只是想和哥哥姐姐們玩個游戲。”
“你們為什么要打妞妞？”
“玩游戲？”
阮茹貞面色警惕地看著她，玉簫仍放在唇邊，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是呀是呀，妞妞有好多好多的游戲要和哥哥姐姐玩。”
女孩“咯咯”笑了起來。
蘇鈺插口道：“那你下一個準備玩什么？”
妞妞歪著腦袋想了想，笑嘻嘻地道：“捉迷藏！”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
等到最后一個“藏”字出口，她已經完全融進這片雨幕之中。
“不見了？”
阮茹貞左右望了望，那個小女孩就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再也不見蹤影。
“雕蟲小技。”
蘇鈺閉上雙眼，周圍的一切都陷入沉寂，心境澄澈如水。
他進入了臨戰狀態。
一道道劍炁掃過青石磚鋪成的長街，掃過雨絲、燈籠、街邊栩栩如生的木雕。
游絲般的劍炁無孔不入，追溯著女孩“妞妞”的氣息。
他忽然停止了劍炁的掃描。
一股熟悉的波動傳來，他心中一動，向著一旁的一座宅院走去。
宅院沒有上鎖，事實上，那扇老舊的木門已經接近朽壞。
江南特有的粉墻黛瓦上，也布滿了歲月的斑駁痕跡。
蘇鈺推開木門，徑直走了進去。
阮茹貞跟在他的身后，警惕地看著周圍，以防那淡青色衣裙的女孩再次偷襲。
走進院子，兩邊各有一道圓形拱門，似乎別有洞天。
“曲徑通幽，移步見景，這也是這一帶建筑的特色。”阮茹貞為蘇鈺解釋道。
蘇鈺點了點頭，直接走向了正中間的那間屋子。
“吼——”
隨著兩聲咆哮響起，兩側的圓形拱門內，各自飛出了一道墨色巨龍。
這墨色巨龍腹生五爪，龍身細長，龍須伸向兩側，墨色的羽翼在龍身上半部分輕輕擺動。
龍角崢嶸，龍軀耀彩。
只是它利齒吞吐間涌現出的不是祥云瑞霧，而是黑色的墨霧。
“看起來倒像是畫出來的墨龍。”
蘇鈺和阮茹貞早有防備，兩人對視一眼，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各自迎了上去。
劍炁剛擊中墨色巨龍的龍身，蘇鈺就感到一股大力反震而來，讓他幾乎握不住木劍“盜竽”。
這墨龍的力量比他想象中還要大得多。
“可惜，力量再大，終究也只是畫中物。”
蘇鈺枯榮劍炁催動，兩道代表著生死的劍炁同時絞向了巨龍。
墨龍口中怒吼連連，兩只爪子分別攔下了兩道劍炁，沒有讓它們有匯合的機會。
攔下“枯”劍炁的爪子傳來燒灼的感覺，那是“枯”劍炁所附帶的寂滅之意。
攔下“榮”劍炁的爪子隱隱膨脹，似乎有什么要破體而出，那是“榮”劍炁所附帶的生機活力。
不過，蘇鈺的目的也不在于枯榮劍炁的匯合。
就在墨龍防備枯榮劍炁的時候，他提著木劍“盜竽”，身形騰空而起。
輕輕兩劍，點在了墨龍的雙眼上。
畫龍點睛。
自古相傳，畫中之龍得點睛之筆，則可飛出畫中，蛻變為真龍。
可若是點上雙眼的不是畫筆，而是劍炁呢？
“盜竽”勢如破竹，刺入了墨龍的龍睛之中，就像是切入了一塊柔軟的豆腐。
墨龍吃痛，怒吼聲更加響亮，五爪滑動，似乎是想捂住眼上的傷口。
但爪子短小，又如何伸得上去？
蘇鈺再次催動枯榮劍意。
這次沒有了龍爪阻攔，在漫天的雨絲之中，代表著“枯”與“榮”的劍意終于交匯在了一起。
墨龍捂向雙眼的爪子不動了，墨色的雙翼不動了。
龍身上下，只有龍須還被春風吹拂著，左右搖擺。
它墨色的龍身上，赫然是一副兩極分明的景象。
一側形容枯槁，仿佛抽干了所有水分，只剩下了皮包骨頭。
另一側則是花木繁盛，一朵朵小花，一根根青草在龍身上冒了出來，甚至還有苔蘚覆蓋在上面。
原本的墨色龍身此時看起來五彩斑斕，倒是好看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