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若必須幫助,但是在幫助她之前,必須讓自己先走出對她的憧憬,不然幫助她撮合別人——等于傷害自己。
自己必須說服自己放棄,然后全心全意幫助她。
腳步沉重地走了一段不遠的距離,韓聰聰給修零打來電話,喧鬧的鈴聲與寂靜的環境格格不入,就像一個神志不清的瘋子在安靜的圖書館里翩翩起舞,充滿違和感。
不太情愿地接起手機,女性聲音從話筒中傳出來“喂,修零,你的事情辦好了嗎”
韓聰聰像是期待的、急切的說著,修零想起吃飯的時候和韓聰聰的約定,事情辦完后陪她去個地方,雖然暫時沒這個心情,但是想到韓聰聰有駕照,或許可以讓她把家里的車開出來帶自己轉幾圈,舒展一下心情……
“嗯,好了”修零簡單的回答道。
“你現在在哪里,我去找你吧”另一頭的韓聰聰快語說。
“你開車來嗎”修零問。
“開車?”韓聰聰想了想“可以呀”
修零給韓聰聰報了地址,沒過多久韓聰聰就開著車標有好四個圈的名牌車,停在修零面前,修零對物質并不感興趣,所以不認識這車是好還是壞,當然也懶得管它是好還是壞,對于物質,修零在乎的只有實用性和性價比。
坐到車的后座,韓聰聰瞄著斜上方的倒車鏡,一臉沉悶的修零無神地望著窗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修零平靜回答道“沒什么事,你開車吧”
雖然修零這么說,但韓聰聰還是有些懷疑,多看了修零兩眼,修零靜止著如同只會眨眼的木頭人,韓聰聰想,以修零現在冷靜的態度,即使出了什么事,也一定已經有了解決方案,所以用不著自己操心。
“是嗎”韓聰聰提高語調興奮道“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吧”
修零簡單的笑了笑,顯然對此并不在意。
“你一定沒去過”
韓聰聰發動汽車,說著往比郊區更遠的地方駛去,離市區越來越遠,樓也越來越低,逐漸看到一大片田地,漆黑的夜里,一個人在這種地方一定感到莫名的恐懼,因為人的潛意識中對“狹窄”和“黑暗”都有天生的恐懼,還好韓聰聰不是在這里停下,她往更遠的地方駛去。
韓聰聰的車速很快,不知不覺已經穿越了一個城市,來到另外一個城市,她沒有用導航儀不知道她是怎么記住路線的。
經過一個小時的車程,最終穿過幽長明亮的人工隧道,在一片寬敞無人的海邊停下,海洋與沙灘進入視線,修零雖然生活在沿海城市,但是深居淺出,這還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輕言目睹“海”的廬山真面目。
韓聰聰在路邊停下“到了,這就是我要帶你來的地方”
海風吹過帶著一點咸咸的味道,韓聰聰走出車門,暢快地伸展雙手,深呼吸了一口,隨后修零也走出車廂,他習慣性的先看了一眼天空,雖然不能說這里繁星璀璨,但是相比城市已經好了很多,起碼不是灰蒙蒙的一片。
“這里怎么樣”韓聰聰自信著問道,顯然知道修零一定會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
修零欣然地點了點頭“還好”
韓聰聰走到沙灘找到一個斜坡坐下,海浪拍打沙灘,聽著海的聲音,莫名的讓心情有種寧靜的感覺,難怪有那么多人愿意在睡覺前聽十分鐘海聲,確實有安定、凝神的作用。
修零坐在韓聰聰身邊,韓聰聰突然想問“你剛才到底去見誰了”
“幾個朋友吧”修零句末帶了一個代表不確定的“吧”
“朋友……?”韓聰聰略帶懷疑的態度注視著修零。
“你認識”
“我還認識?高中同學?”
韓聰聰說完就后悔了,修零高中除了自己和沐翔、秋璇以外就沒有和誰說過幾句話,怎么可能有什么朋友。
“不是同學”修零沒多解釋。
如果說出沈正的名字她一定會知道,但是如果告訴她,對她也許并不是什么好事,因為沈正的職業很不一般,他是個欺詐師,韓聰聰是個聰明、漂亮、普通的女孩子,不應該把她扯進這個怪人圈。
“那是誰?”
“不想告訴你”修零道。
韓聰聰一臉無奈,撒嬌道“不說拉倒,我又不在乎”
修零瞥了她一眼,她嘟著嘴,假裝生氣著。
“我問你一個問題”修零說“如果曾經的一個朋友,和你分開了很久,最后你們兩個成了可有可無的網友,你們再見面時會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韓聰聰幻想那樣的情景“大概會變得很陌生吧,不過見面還會打招呼”
“就像……對方還有利用價值,想著以后可能還會用到對方,先和他保持聯系這種的態度嗎”修零以非常令人討厭的方式說。
韓聰聰愣了好久,果然修零還是太恐怖了,不懂情感總是以理論和邏輯的方式思考人際關系。
“也許吧,不過也要看第一印象,如果第一印象不錯,我還是會繼續和他成為朋友的”
韓聰聰說的“繼續”,不如把它理解為“重新”——重新成為朋友。
他們之間其實一直存在著一個“透明人”,那個人就叫作“過去”,自己和對方是“過去”的朋友,所以自己和對方關系其實是“朋友的朋友”的關系;對方也是一樣,自己對他來說也只是“過去”的朋友,兩人之間的聯系只不過是和對方同樣擁有著“過去”的記憶,以前發生過的事情在他們眼里只不過是共同的話題,所以彼此的距離不再像以前那么接近,雙方勉強地裝作和以前一樣俏皮打罵,但是過去的肆無忌憚已經不存在,就像兩個人中間隔著一層不能言語的磨砂紙,依然能看見對方在那個位置,但是整體身體都被擋住,看到的只是似曾相識,但又無法確定的人影。
“我和她也許也是這樣吧”
韓聰聰知道,修零說的“她”指的一定就是溫若。
“不愿放棄曾經,抱著對過去的幻想,試圖捅破隔閡,把她拉出磨砂紙,重新建立以前的關系”修零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重新振作起來說道“明知道不可能,但還是要測試,這艘船已經不再是我以前見過的特修斯之船,不管是變好了,還是變差了,都和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它除了船名還叫特修斯之船以外,其他部分不再是我見過的那些,她的每一顆螺絲,每一塊木板都不是我見過的那些”
對著沒有人的地方,大聲說出即便是騙自己的話也感覺舒服多了。
韓聰聰試圖插嘴,修零舉手伸到她唇前,示意她別說話。
“韓聰聰,能幫我個忙嗎”修零鄭重說。
“什么忙”韓聰聰有些期待地問。
“閉上嘴,聽我說完”
“……”韓聰聰郁悶,只好聽話地閉上嘴。
之后的話,修零不像是對韓聰聰說的,更像是在自言自語,話里的內容像是在說服自己,韓聰聰看得出修零現在一定很討厭自己,所以他在不斷的要告誡自己,不要讓自己變得討厭自己,不要做讓自己后悔的事情。
修零大聲喊道:“我一直都討厭女生,因為女生非常非常討厭,他們拜金,虛偽,庸俗,常常靠近別人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這樣的人我很討厭……”
韓聰聰想反駁自己不是這樣的人,想告訴他,她愿意為他付出一切,但是話到嘴邊立即又收了回來,因為心想著,這時候必須讓修零全部說完。
“她們化妝,但是沒有想到化妝的時間一年節約來下可以重復看60遍百科全書,她們無知,總是能拉攏一群人,攻擊反抗自己的人,無論自己錯得有多么離譜,只要讓大部分投感情票,她永遠都是對的。她們虛偽,總是在別人眼前裝成別人喜歡的樣子,裝可愛,裝單純,裝富有,為了良好的基因討好對方,以虛假的偽裝騙取別人的喜歡,然后像是寄生蟲般的依附在別人身上直到把對方吸干”
“我討厭女人,非常非常討厭……”
結論:女人都是天生的騙子,不需要培訓,只要化妝完成的那一刻她們的騙局就已經開始。
雖然韓聰聰不是修零說的女人,但是回想起過去的事情,自己也不能反駁修零是錯的,因為女人總比男人更加倔強,所以當女人被指出錯誤,不論錯得那么離譜,都會以一種大義凜然的姿態,拉攏最有權威的人加入自己的陣營,然后讓他告訴大家,自己才是對的,即使是錯的也不會敗的太過分。
修零的性格不愛說話,也不愛為自己解釋,無所謂別人對自己的流言蜚語,所以話少的人總是容易招人誤會,當誤解多了,偏見也就多了,從此之后她們帶著有色的眼光看修零,無論他做什么,他都一定是錯的……
修零也許被這樣的人傷害過很多次吧,所以女人在修零心中會有這樣的印象。
“人就是這么好騙,只要說得有道理,即便是錯誤的,別人也會相信這是正確的”修零對著大海吶喊著“就像說螞蟻的聽覺長在腳上一樣,在螞蟻身邊敲一下地板,它會聽到聲音后跑掉,然后把它抓回來,再把它的腿切掉,之后再怎么敲,他都沒有跑掉,于是說明螞蟻的聽覺長在腳上”修零說著自己都覺得可笑“愚蠢的人就是這么容易相信,特別是這種看似符合邏輯的答案”
“不會懷疑的人!就等于無知!所以我要改變世界!”
望著大海自言自語,腦內的兩個思維互相對話,修零以這種方式告誡自己,即便是被所有人排斥,被所有情商爆棚的人傷害,也要按照自己的原則活下去。
“所以,我不會再欺騙自己,把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幻想出可能性”
呼出一口氣,像是一切都放下了,沒有再任何顧慮,沒有再任何牽絆,他已經想清楚,有些事情不屬于自己的,再怎么爭取,也不可能得到。
“我討厭女人,所以我不會再妄想這種事情!”修零想著溫若溫柔的笑容,喊著喊著,快哭了……
“對她來說,讓她多一種選擇并不是什么好事”有種心理叫做“決策后失調”,意思是在做了選擇之后,對得到的產生厭惡,對沒有得到的產生興趣,所以在做重大選擇的時候,沒有其他選擇,以后才不會對自己的選擇產生顧慮或后悔。
修零安靜下來,久久再也沒有說一句話,也許是累了,韓聰聰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貌似有話想對他說。
不等韓聰聰開口,修零搶先說道“還有最有一件事,這件事必須由我來個了解”
韓聰聰不明白修零在說什么,但是聽對方的語氣,像是還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
“什么事,需要我幫你嗎”韓聰聰雖然自己可能一點忙也幫不上,但是她還是這樣說了。
修零搖搖頭“你幫不了”
韓聰聰沮喪了片刻,不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修零躺了下去,兩眼筆直地看向天空,韓聰聰也隨后躺下。
不知道會躺到什么時候,也許會很快厭倦這樣黯淡的星空,也許修零會很快把其他的事情想好,然后離開,不過在此之前,兩人能夠享受半夜來自海邊的清靜。
“看日出吧”
“嗯”
修零輕輕地應了一聲,韓聰聰試圖去摟修零的胳膊,在這樣安靜無人的海邊,摟著喜歡的人是何等幸福的事情,正在韓聰聰碰到修零的那一剎那時,修零猛然把胳膊抽了回來,并且對韓聰聰說道。
“不要碰我”
韓聰聰立刻收回雙手,尷尬地看著對方的臉,韓聰聰知道修零并不是討厭自己,而是他本就不喜歡別人太靠近自己,之前讓自己靠近他,只是因為他想嘗試走出自己的世界,去接受別人的感情,但是他發現他做不到,所以放棄了情感,回到了原來的自己,不知道應該說,孤獨使人保持理智,還是說,理智使人被迫孤獨,總之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他們都只相信自己。